第44章 访友
姜炎陷入了焦虑。
短短几天，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在一片混乱、拼命挣扎的时候，他还不会想那么多，一旦生活开始平静下来，心底的痛苦反而一点点的缠绕上来。
这几天，他每天都跟小嫱和小曦聊天，就算不说话，也把通信连着，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亲人、还有寄托。
但如果小嫱和小曦也离开了……
一想到这个无可避免的未来，姜炎的心脏就紧紧的攥了起来。
戴奶奶并没有察觉到姜炎的心态变化，倒是葬爱发现了。
“你怎么了。”一天早餐，葬爱问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检查一下？”戴奶奶问。
姜炎犹豫了一下，问：“戴奶奶，小嫱说……撤离时间有可能提前？”
“是的，”戴奶奶点头：“据说会提前到七月底，还有一个多月。”
“之前不是说十月吗？”姜炎闷闷的问。
“可能是准备工作提前完成了。”戴奶奶说。
“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葬爱这两天一直在上文学课，这几天很爱活学活用。
戴奶奶看了他一眼，转向姜炎：“难道你在担心政府离开后的事情？其实不必太担心，反叛军不会对中立区如何的。”
姜炎摇摇头。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葬爱咬了一口包子。
戴奶奶愣一愣，恍然大悟：“是舍不得小嫱和小曦吗？”
姜炎默默吃饭。
戴奶奶也犯愁了，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姜嫱显然也很担心姜炎，眼看他就要一个人被留在巴纳德了，她每天都千叮咛万嘱咐，基本把妈妈之前对她说的话，统统又对姜炎重复了一遍。
“以后我会努力赚钱，想办法回来接你的！我发誓！”姜嫱说。
可是以后她要怎么找到自己呢？姜炎忧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三楼，饭也不吃，忙活了整整一天。
戴奶奶自己也经常做研究入迷，一整天都不吃饭，倒也没强迫姜炎吃饭，只是把他的饭准备了，放在保温柜里。
晚上，姜炎晃晃悠悠的下楼，葬爱正在书房里，捧着一本《全唐诗》读着，戴奶奶在躺椅上，对着面前的全息设计稿细致调整。
“你下来啦？”葬爱抬头说。
“保温柜里给你留饭了，”戴奶奶盯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快去吃吧。”
姜炎跑到戴奶奶跟前，伸出手，他的手上放着三个两厘米见方的金属小方块，就像三颗灰扑扑的小石子。
戴奶奶愣了一下，她拍了拍扶手上的控制器，关上了投影，接过这三枚小石子。
小石子的六面和边角被打磨光滑，每个面的中间，都有一道细微的十字裂缝。
戴奶奶略加研究，轻轻将小石子横向转动两下，又竖着转动一下，小石子展开成了一个长方体，露出了内部的结构。
“这是……紧急联络器。”戴奶奶说，把通信器折叠回去：“非常精妙的结构，你做的很好！”
“嗯，您之前教我做的，我改造了一下，”姜炎说：“增加了通信范围，同时让它们自动寻找、借用全部设备，可以发送和存储千字以内信息。您之前说，下个月您会去东山城，和一些老朋友道别，请帮我把这个带给小嫱和小曦，这样……以后他们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戴奶奶叹了口气，收起了两枚小石子，还给他一枚。
“好，我一定带到。”戴奶奶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葬爱在一旁幽幽的说。
戴奶奶嘴角抽了抽，回过头，对葬爱说：“背的很好，古典诗词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教你哲学吧。”
“其实小嫱也和我联系了，”戴奶奶又对姜炎说：“请我去一趟你们家那边，她和小曦想带走一串手串，说是你们的妈妈给你们每人做了一串。”
姜炎眼眶泛红。
“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但我也会为你找找的。”戴奶奶说。
“我可以一起去吗？”姜炎问。
“现在那边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戴奶奶说：“等七月以后你再出去吧。”
六月中旬，九月发来信息，胖虎已经好了，他们打算过来道谢，顺便把葬爱接回去，戴奶奶发给她中立区的坐标。
虽然舍不得戴奶奶和姜炎，但葬爱也非常想念小伙伴，他一整天都难掩喜悦。
“中立区的坐标并不是秘密，”戴奶奶对两个孩子说：“反叛军的人曾多次过来邀请我，去承担教职。”
“您会过来教我们吗？”葬爱激动的问。
戴奶奶摇摇头：“只要还是新世那小子统领反叛军，我就不会过去。”
“您很讨厌他？”姜炎问。
“说不上讨厌，但我对他的作为极不认同。”戴奶奶说。
葬爱有些遗憾，但戴奶奶告诉他可以时常来借书，这让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从反叛军的基地，开到中立区，需要大约两天时间，九月他们出发后，那天下午，戴奶奶却突然收到了老朋友的信息，催促她前往东山城。
晚餐时，她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两个孩子。
“可是九月他们明天就要到了，您不见一面吗？”葬爱问。
“九月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但这位老友，恐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戴奶奶说。
“舰队不是七月底离开吗？”姜炎问，现在才六月中旬。
“为了避免混乱，东山舰将在六月底，就分批次开启休眠舱，”戴奶奶说：“我的那位老友是第一批。”
“小炎，”戴奶奶交代：“我这次会在东山城短住，月底回来。等九月他们来了，就由你来接待，如果他们没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
第二天一早，戴奶奶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白天，姜炎待在三楼，努力完成戴奶奶留下来的作业，设计一个简单的探测设备。
葬爱则是泡在书房，他又热爱上了哲学，即使在吃午饭的时候，他都抱着一本大部头，读的津津有味。
九月他们是次日凌晨三点到的，葬爱和姜炎为了等他们，在晚饭后，两个人窝在书房里，姜炎把戴奶奶给他的通讯器搁在书桌中间，他们一人捧着电脑，一人捧着书，看了个通宵。
九月一路上都在给姜炎报告他们的位置，生怕走偏。
“这个方向你确定没错吗？”眼看快三点了，九月他们终于快到了。
“没错！你接着往前开！”姜炎说。
过了一会儿，九月问：“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有山丘啊！”姜炎说，他确认了一下九月的位置，拍拍趴在桌子上的葬爱：“你们接着往这边开，我们开车出去接你们。”
姜炎拉起葬爱，拿着通讯器，跑到院子里。
房子旁边停着一辆圆滚滚的两座小车，这是戴奶奶用来在院子里拉货的车子。
他们开着车子，穿过广场和院子，从小门开了出去，姜炎打开车顶闪烁的灯，在山丘外面转悠了两圈，看到了九月他们的七座白色家用车，他们正沿着山丘边慢慢的开着。
“九月！”姜炎一边对着通讯器嚷嚷，一边在车子里面挥手。
“姜炎！葬爱！我看到你们了！”九月说。
姜炎在前面带路，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的穿过小门，开进了山体。
通讯器里传来九月他们不断地惊呼。
“哇！快看！那些棚子！”
“那是树吗？”
“那边有具机甲！”
“好漂亮的房子！”
两辆车停在房子前边，大家下了车。
“葬爱！”大家围过来，对着葬爱一通激动的拥抱。
葬爱在戴奶奶面前明明非常乖巧，但一到小伙伴面前，又开始疯狂立人设。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小伙伴们冲过来抱着他，又蹦又跳，他矜持的甩甩头，帽子上棕色的圆耳朵抖了抖。
九月、花花和石头还是老样子，他们穿着之前戴奶奶给他们的那套衣服，石头扛着一个大单肩包。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男孩子，穿着反叛军的灰色外套，个头很高，至少一米八，瘦得就跟麻秆似的，双颊都陷了下去，看起来非常虚弱。
“这是胖虎。”九月介绍：“之前可胖了！大病一场之后才成了这个样子。”
“谢谢你和戴奶奶救了我，”胖虎说。
“我也没做什么，进来说话吧。”姜炎挥挥手。
大家穿过门厅，走进客厅，啧啧称奇。
“戴奶奶家好漂亮啊！”花花说。
“是啊！”九月说：“可惜戴奶奶有事不在家，我很想当面谢谢戴奶奶的，如果不是她出手，我们就完了！”
“这是给你和戴奶奶的谢礼。”石头把单肩包递过来。
“哇~”姜炎打开背包，里面放着一包包的零食和一些反叛军独特的小设备：“谢谢！但不要随便浪费积分啦，攒起来以后用啊！”
本来，九月看戴奶奶不在，打算先接上葬爱，接着往北，去政府已经撤离的城镇，继续他们的火种计划，但在姜炎的盛情挽留下，他们还是留了下来。
二楼还有两间空屋子，刚好九月和花花一间，石头和胖虎一间。
他们很快就发现，留下来的这个决定无比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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