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北城区。

        这里亭台水榭，烟雨楼阁，密布着大大小小无数豪华庭院，能够居住在这无一不是剑南城中的达官贵人，巨商富贾。

        然而，就在北城区临湖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院落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置着。空荡荡的庭院多少年无人居住，破败的园圃多年来无人打理早已是一片荒芜，这一切的的一切在周围繁花似锦的精致庭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随园，是剑南城最大最豪华的宅院。

        而现在，这里是鬼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鬼屋就这样空荡荡的无人问津，眼看着郁郁葱葱的茅草淹没了等一切，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人重新站在了鬼屋朱红色的大门前。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粉刷过了，朱红色的大门上红漆斑驳，门环被粗粗的铁链穿过，一个被斑驳铜绿覆盖的鬼头大锁挂在大门正中央。不过这样的防御措施并不能对来人形成丝毫阻碍，手轻轻一挥，鬼头大锁应声而落。

        伸手推开门，入眼处尽是一片萧条，以前画在影壁上的墨竹而今只剩下点点难辨的墨痕，绕过影壁，厅堂两侧的花圃早已经长满了高高的蒿草，入秋，一片枯黄。

        穿过破败的厅堂，绕过花厅，“吱呀——”一声的推开一扇腐朽的小门，一个小小的花园映入眼帘，亭台水榭，假山池沼，若非常年没人打理让这里长满了长长的蒿草，必定是美不胜收的繁花似锦。

        穿过熟悉的花园小径，漫步在池畔，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母亲亲昵的呼唤声，幼弟欢乐的嬉闹声，还有严厉的父亲罕见露出的温和笑容，以及长长躺在假山上翻阅书籍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好熟悉，不正是曾经的自己，只可惜物是人非，再回到这里，他已经不再是当你那白衣潇洒的少年模样。

        伤感么？

        有些。

        但更多的，是记忆中曾经拥有过的满满的幸福。

        于是，笑了。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没有露出笑容了。记忆中上一次这样轻松的笑容依旧是在这个院子里吧？那般轻松，愉悦，没有背负太多的不快乐。所以如今的笑容少了那分轻松愉悦，更多的是对过去与曾经无尽的缅怀。

        而当再一次拾阶而上，走到台阶的时候，他站住，看着前方。

        很熟悉的景色。

        记忆中的她，就是这里微笑着看着半躺在对面池塘假山上静静看书的白衣。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这，一针一线缝补着他的衣衫，一次又一次呼唤着他的名字，回想当年他还记着心中偶尔浮现出的些许不耐烦，现在想想，当年不耐烦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求之不得的奢望。

        这一刻，仿佛她还在那里。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视野中那伸手可及的身影，可以这道身影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指尖还没有碰触到，就如同破碎的琉璃瞬间变成了一片一片，消失在眼前，沉淀到心里，化成苦涩的泪。

        原来，自己还有泪。

        原来，那一夜自己还没有把亏欠她的泪水流干。

        任凭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跌碎在脚下的石阶，他一步一步走下去，越过亭台楼榭，越过假山池沼，越过高高的蒿草，越过洒满泪水的小路，停了下来。

        面前的，是一个土丘。

        确切的说，是一个坟，很大很大一个土坟。

        坟前没有墓碑，有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牌，大大的“罪”字书写在上面，即便过去那么长时间，已经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铁丘坟。

        他站住，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坟，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走过与坟头之间短短的距离，走过巨大的铁牌倒下后铺成的道路，走到了土坟的近旁。

        他站在大大的“罪”字前，看着这个没有墓碑的土坟，无声。

        娘亲。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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