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风雷

　　“我们尽量打技术”魔君的这句话要和他对学生们的另一句教导结合起来听——“技术在力量中体现。”久而久之，前半句尽量打技术的嘱咐不知不觉成了暗语，潜台词就是——往死了揍，别留情。擂台比武切磋，通常都会声称点到即止，但真正点到即止的人，往往会遭到对方的疯狂反扑。对方或是意识不到自己败局已定，或是出于面子缘故恼羞成怒，在被有效击中后，依然不管不顾。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下重手使其丧失战斗能力，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

　　神识的问题在于心太善，性格中的谨慎决定了他不会像铁盐和迦南那样下重手。即便是事先得到了魔君的许可和嘱咐，他依然遵守着切磋的规矩。前半场比试兵器技法，他将钩镰刀的技术体现得淋漓尽致，但这场比试显然已经脱离了凡人较量的范畴。面对僵尸化了的加尔伯，单纯的物理伤害都会被他体内的黑色毛发修复，有鉴于此，神识再次向看台上的魔君请示是否使用神通。

　　对于达到凝神境界的神识来说，他与大多数魔君的学生一样，一开始对修为压制的做法很不理解。这就跟你明明有一辆车，平日却被要求跑步上下班。对此，魔君的解释是，任何神通、修为的使用都是有限定的。滥用神通对自身是一种损耗，对天道循环也是一种透支，因此神识等人时刻都保持着体魄强健、法力充盈的状态。

　　趁着加尔伯重新起身的功夫，神识将刀抱在怀中，举目四望，结合周遭地势气脉标定了周天布局。

　　只见他手中掐诀，脚踏七星，闪身来到加尔伯的东南一角，深深吸一口气，面对已然再次冲撞过来的加尔伯吒吼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吼声伴随着神识的吐气发音在东南角上刮起一阵旋风，与冲锋而至的加尔伯撞在一处。

　　被风墙裹住是一种极其别扭难过的感觉，加尔伯感觉自己巨大的惯性和势能随着旋转的气流被消磨干净。自己的双腿灌了铅一般地沉重。风墙里巨大的推力有质无形，任你如何挣扎也完全抓不住较劲的着力点。高速流转的气流之中，神识的身影幻化万千，如四散的流云在加尔伯身边飘荡，每一次擦肩而过，他手中的钩镰刀都会留下一道刀口。在这样的攻击下，加尔伯的行动受阻，只能凭借僵尸之体骇人的自愈能力，硬抗风中的千刀万剐。

　　一瞬间，神识在风遁阵局中的十几个化身悬停在空中，围着加尔伯的旋风气流也停止了转动。加尔伯试图与风阵抗衡的蛮力一时守不住，往前一抢，摔趴在地上。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神识的第二声吒吼，十数个分身手中的钩镰刀齐刷刷举起，刀风交叠的那一线忽然闪出一道银色的电光。

　　这一道电光过后，神识的本体已经落在了加尔伯正东面的甲乙位上。

　　加尔伯的身体被完全破开，被劈成了两半。两半躯壳之间耸动的黑色毛发密密麻麻，想要再度互相交织起来。可两半躯壳之间似乎带上了强大的排斥力，竟然越推越远。大约一分钟后，躯壳内的毛发就像是被开水淋透的蚂蚁窝一般炸了开来。那些黑色毛发如乱箭齐发往四周射来。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神识的第三声吒吼，伴随着身形和刀锋回到了加尔伯东南位置，四面风墙严丝合缝，将四射的黑毛全数挡下。

　　“啊……真是精彩！”这喝彩声没有来自看台，而是来自场内。神识没有因为胜利而放松警惕，场内的加尔伯虽然已经被劈为两半，但那一蓬四散飞射的黑毛过后，加尔伯的躯体下方，忽然呈现出一片椭圆形的阴影。在阴影上方根本找不到任何遮挡光线的物体。

　　“我要感谢你，我终于摆脱了躯壳的束缚，终于能说话了！无数影舞者只是空顶了名头，它们只是借由阴影去做一些凡人的工作罢了。而现在的我，终于化生为阴影，我将无处不在，我将无孔不入！”

　　看台上忽然惨叫连连，在阴影中的几个精灵守卫身体抽出扭曲着倒下了，他们的肉体被阴影吞没，液化成黑色的物体，融入了黑色之中，只留盔甲和衣物。

　　“来人！加尔伯失去了控制，他在对手的引导下堕入了邪道！”摄政王起身喊着，他将自己弟子的失控一句话就甩锅到了魔国使团的身上，“镜水寒潭即日起戒严，任何人不得离开，黎明守卫会处理这间事情的。”

　　“老朋友，不必这么麻烦吧！”魔君也站起身，“神识！把这事儿平了。”

　　“遵命！”神识答应一声，掐诀凝神，身体被四周的气流裹挟这升腾到了空中。手中钩镰刀直指天空。

　　那刀尖在气流中冒着电弧，串联着周遭气脉的分布属性，盘桓不定，整个比武场都笼罩在细密的电光之中。

　　朱鼎齐对周遭这些细密的电流非常好奇，他尝试用手指去触碰那些钻来钻去的电弧火花，那细微的麻痒过后，头发和汗毛都戴上了电荷，直竖起来。王雅萱与何和也觉得好玩，长发都变成了爆炸头，看起来特别喜感。问仔怀中的米尔豪斯对那些火花特别敏感，他拼命往问仔怀中深处钻，极力躲避。

　　“哇！真好玩，就像物理实验那样！”

　　“对啊！比那好玩！看我的头发！”

　　“你们够了！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们当好玩！”问仔指了指场地中央，孩子们这才发现，笼罩着场地的细密电流逐渐缩小范围。从加尔伯体内散布出来的黑影，被这些电流圈在了场地中央，不再能自由穿行于自然形成的阴影之间了。

　　悬浮在空中的神识缓缓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他的眼镜里满是电光，与钩镰刀上导流的电能融会贯通。

　　“怎么……不可能！”场地中间的阴影极力乱窜，试图挣脱电流汇聚的牢牢笼。

　　“现形！”神识吒喝一声，钩镰刀直指阴影化身的加尔伯，刀上的电流如箭矢一般射穿了阴影化的加尔伯。

　　连连惨叫声中，加尔伯终于从平面的阴影中直立起来。那漆黑的形象让孩子们觉得四层相识。

　　“白德堡！”孩子们的脑海里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个词。对啊！在白德堡那些黑色的小人儿，还有从人们梦中恶意提炼出的具象化力量。

　　正在他们似乎要想出一些头绪的时候，具象化的加尔伯挣脱了电能牢笼，嘴里冒着黑气，仰天长啸。身上那些箭形电流纷纷破碎，化为银色的碎屑消弭空中。



　　不！那些电火花并未完全消弭，它们混合在阴影、空气和回旋的气流中，越聚越多，越转越快，即使是看台上的孩子们都在期待，期待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然而，那巨大的爆炸并未发生，所有的气旋、阴影、和电火花忽然向一个锚点急剧收缩，在焦躁不安的嘈杂声渐渐小时候。噗的一声后，所有人的视野里只留下一个闪光的残影。

　　刷啦啦啦！轰隆！炸雷声震耳欲聋，当所有人觉得一切都结束时，那雷电声终于炸开。加尔伯的神形都在这声响中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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