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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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瞳并没有难为十四号。一则，十四号并没有冒犯他，二则，这样做并不会带来任何收益。他倒是留了些钱给十四号，请他将那女精灵好好安葬。第二天一早，鬼瞳便带上他的大皮箱，骑上他的骆驼，离开了商栈。一切归于平静，鬼瞳、上线女精灵，就好像他们从没出现过在这里一样。

　　四下无人的那一瞬间，十四号感到了莫名的恐惧，没有家人的牵挂，没有任务，没有训练，没有了上下线的练习，也没有了组织的控制。他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孤舟，失去了牵绊，也没有了束缚，这种孤单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有价值，不再有意义。

　　但，这只是一瞬间而已。一个念头在内心的孤寂中萌生。恨！恨也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逐渐支撑起十四号，让他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要破坏，破坏自己之前的使命，破坏自己的体系，然后，让自己在最后一瞬和原先的信仰同归于尽。

　　作为一名出色的影舞者，十四号混进了镜水寒潭的堡垒之中，并且发现了摄政王授意在月梅汁中下毒。他本想调换杯子，让那个老家伙自食其果，在痛苦中死去。可防备严密的上菜流程让他没有空子可钻。

　　也好，当日如果不是魔国使团，自己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夜风农场了，这次，就当还个人情吧！十四号抢上前来，喝掉了魔君面前带毒的月梅汁之后，觉得这杯毒药竟然给了自己无比的勇气，这勇气夹杂着之前心中的那一丝恨意，让他在直面摄政王马尔康的时候，无所畏惧。

　　“陛下，属下失陷，您派人灭口。这说得通，但为何连我的家人都要夷灭？留着他们，不为难他们，有助于您收买人心，所有影舞者都会更忠心为您办事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马尔康的视线穿过了十四号，看着他边上的魔君：“你可以下去了。请注意一下接待礼仪。”

　　“礼仪？在宴会上毒杀宾客。还说什么礼仪？！”十四号提高了嗓门，“回答我！马尔康先生！”十四号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被毒药煎熬成痛苦扩散全身，巨大的痛苦同时让他无所畏惧。此时的他似乎是一支被点燃的爆竹，正要用生命和愤怒绽放出最后的声响。

　　“忠心？区区草芥，也懂人性么？”摄政王的视线终于移到了十四号的脸上，“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会要求你忠于我？我所需要的是服从和效命，我所拥有的是权力和手段，我所依靠的是组织和体系对你们这些草芥的束缚与驱使。这些不指望你能听懂，你就要死了，没有人会记得你，但你应该怀着感恩与荣耀去死，并不是每个影舞者都能和摄政王说上这么多话的。”

　　十四号不再说话，他倒在了地上，没有了气息。他没有得到答案，就像一棵无人知晓的草被践踏在脚下。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老朋友。你知道这种分量的毒药在你身上和在其他人身上所产生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摄政王马尔康的脸上浮现的笑意，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刚死去的十四号。边上的精灵们根本不需要他指挥，早将死去的影舞者拖了下去，擦去了一切痕迹。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明白你这次亲自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们自在境应该是做了一些准备的。所以请原谅我出此下策，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这里盘桓些时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些年没有见面了。记得你离开神圣森林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和周君一样承受凡人的悲哀，过完不足百年的寿命。”

　　摄政王马尔康的话，让一旁的孩子们暗自心惊，这意思，魔君的寿命难道已经超过了百年？看着顶多40岁啊。

　　“当然是另有目的。”魔君拿起了杯子，杯子里的月梅汁已经重新添满，“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安杜尔——你们都城，具体我就不细说了。既然你要留我在这里小住，那就客随主便。下毒这样的手段，你就别再用了，最后还得让自己人垫背，何苦呢。还有这几位从东方来的客人。”魔君指了指朱鼎齐他们，“你或许已经想到了杀他们灭口，然后栽赃到我们头上。我也奉劝你别这么做。一来，我自在境如果在意这些脏水，恐怕早就举国而动了；二来，这几位客人也都不是等闲能对付得了的。”

　　“哦？”摄政王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镜水寒潭竟然一日之间迎来这么多高人，真是蓬荜生辉呀。这几位青春年少竟然已经是能人异士了，真是恕老夫眼拙了。”摄政王抬了抬手指，“乌迪尔，替我好好招呼几位，千万别失礼了。”

　　“老爷，乌迪尔尽量吧，您知道我是个粗人。”从摄政王的身后闪出一个人类，他并不是树精灵，却能在摄政王身边担当心腹，实力可见一斑。

　　“小心，来者不善。”问仔低声提醒孩子们。

　　“嗡的一声”王雅萱胸前的红领巾发着光，震动起来，发出蜂鸣一般的警戒声。刚才还在摄政王身边的乌迪尔此刻却停在了孩子们的身后，一只手悬停在王雅萱的头顶。

　　乌迪尔舔着嘴唇，他原以为自己这一掌下去，就能品尝到小女孩飞溅的脑浆的。谁知道王雅萱周身忽然散发出一股强韧的力量，这力量竟然将在他幻化身形同时打出的掌力完全吞下。

　　一击不中，乌迪尔立刻撤回了双掌，抬肘向王雅萱身边的何和撞去，肘尖正对何和的太阳穴。

　　噗的一声轻响，肘尖传来的轻微触感告诉乌迪尔，这一击也未命中。条件反射一般，他的臂膀就像激发的弩机弹射开来，小臂带动着拳、指朝何和面门打来。又是一声轻响，抬眼看时，何和头上的两条辫子，就像活过来一般，接下了刚才乌迪尔的两击。

　　倏然间，乌迪尔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细小的亮光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他赶忙一个腾跃，回到了摄政王身边，脸颊上已经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如果不是闪退及时，被切开的就是颈动脉了。化身为鸟的小怪鱼飞回到何和肩头，对着乌迪尔比起了国际通用手势。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见乌迪尔的试探没有讨到便宜，摄政王缓缓站起身来，“既然要盘桓数日，那今晚就请各位好好在此休息吧。”

　　“你不在的话，他们可留不住我。”魔君也站了起来，。

　　“不急不急，”马尔康回过头，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抛下整个帝国的政务，还不是为了你，我的老朋友。明天吧，我的几个不成器的学生还想请你指教一下呢。”

　　“可以，要给学费的哦。”魔君点了点头，然后对学生们说，“下手轻点儿，我们尽量打技术。”

　　他的学生们同时愣了下，随机几乎是同一步调地疯狂点头，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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