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胜负手

　　“天哪！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王雅萱将视线从望远镜边移开，东岭关战场上的残酷景象对她有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相互残杀的精灵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有被砍掉半张脸的，有拖着内脏还在寻找自己断肢的，还有只剩下半截身体，用手扒拉着想要爬上陷坑的。在无数次的思想教育中，王雅萱被告知战争年代的残酷，可现在她只是在战场之外亲眼目睹，身心就难以承受了，战争的残酷对心智的折磨会造成永久的创伤，亲历过战场生死的人多多少少与身处安逸幸福生活的人们会有些不同。

　　“他们……他们不是同胞么……为什么会……”何和虽然听说过一些夜风农场与坚树园精灵帝国之间的事情，但就连她也没想到精灵的内战竟然如此血腥残忍。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魔君悠悠地念了两句诗，这两句诗让问仔想念起了许久未曾露面的朱鼎齐来，如果这小子在，他一定也会念诗感慨。

　　“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固然重要，但号令严明，阵法得当，进退果断才更为关键的。即便是如此，消息埋伏和机关陷阱，依然可以左右战局的变化。”魔君对使团的几个人进行现场讲解，远处的战局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沙盘，那些正在相互拼杀的精灵就如同棋子一般。“集中优势兵力，中央突破的思路并没有错，夜风农场也只有这样，才能速战速决。挡下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夜风农场还有多少人，更重要的，是正面展现因地形改变成了死棋，剩下的兵力是否足以在两翼打开局面，这很不乐观。如果收缩兵力，那东部守备军的战线将重新集结，夜风农场是否能接受重新对峙、僵持不下的局面，你们怎么看？”

　　“我总觉得夜风农场还有后手”神识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兵力已经消耗过半，特别是陷坑那一下子，太伤了。另有两个骑兵百人队，在关派不上用处，算上亲卫，还剩下三百多人能用而已。如果没有后手，我想他们应该考虑撤退了。”

　　“没错，进攻还在继续，夜风农场将中路残兵收拢，又增援了一个百人队，强攻守备军右翼，双方在右翼的兵力旗鼓相当，这意味着夜风农场还有……老师！您看！那是什么？！”星云忽然看到了什么，他激动的手指向从南侧山峦滑翔而下的一片黑影。

　　“空降部队……夜风农场积攒的花样还真不少。”魔君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样百出的战局。

　　波鲁斯盆地，夜风农场的第一批地面援军大约两个百人队离东岭关还有一些距离。可在南侧山峦上，大约三十架滑翔翼，乘着东风，直接越过了穹窿山的余脉，飞临了东部守备军的右翼阵线后方上空，借着上升气流不住盘旋。守备军将领孔特·秀眼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弓箭手，放箭！放箭！将空中的滑翔翼给我射下来！”

　　地对空的射击，难度本就很大，射上去的箭掉落下来还会对自身部队造成损伤。更致命的是，右翼的守备军没有了远程火力的支持，就少了很多底气。



　　轰隆！轰隆！一阵阵爆炸伴随着浓烟和火焰蹂躏这右翼守备军的后方，空中那些滑翔翼投下了一个个燃烧瓶，那些瓶子引燃了守备军在第二道防线囤积的火油、粮草等物资。一片火海借着东风几乎将右翼的退路完全截断，火焰燃烧造成的上升气流则将空中的奇兵托得更高，地面的弓箭基本够不到他们。

　　“家主，家主！”德楞泰带着两个百人队终于赶到了东岭关，“小伙子们带来了！全部都是最好的弓箭手！”

　　“好！”金瑞尔挥动长剑，“所有前沿部队退后五十步守住阵线。援军的弓箭手和城头弩炮持续齐射，务必在三分钟之内，将所有的箭支弹药射尽。再派一个百人队步兵同步推进，务必在远程攻击结束时，冲破守备军的右翼防线！”

　　夜风农场前沿的步兵陡然撤出战斗，折让守备军松了一口气，可铺天盖地的弓箭弩炮，配合空中袭扰让东岭关第二道防线的整个右翼陷入混乱。孔特想要将兵力收缩至第三道防线，可延烧的大火已经让整个右翼的后方已无立锥之地。

　　眼看右翼守不住了，孔特一咬牙发出号令：“右翼撤回，守住中路后方，左翼兵力前突！我们抄他们后路！”

　　稍稍占据地形优势的守备军左翼在一轮齐过后出动了，他们撞上的，是金瑞尔的亲卫，以及放弃马匹的夜风农场骑兵。

　　被大火和弓弩打得丢盔卸甲的守备军右翼的败兵已经疲惫不堪，他们被夜风农场新投入战场的一个百人队，和获得短时间修整的前沿部队，来了个回首掏。后撤的右翼守备军根本没有工事依托，无法设立稳固的防线，不少人被赶进了中路那个巨大的陷坑。这个原先为守备军带来一时优势的巨大陷阱，此时则成为了他们的掘墓人。右翼败兵挤压这中路的防线，全部收缩到了左翼，而左翼的守备军迟迟未能突破夜风农场的阻击线。孔特·秀眼与他的所有军队，竟然被人数劣势的夜风农场，合围在东岭关第二道防线的背部，他们的北面是陡峭的魔脊山脉，东面是被夜风农场控制的坚固城墙和弩炮，西北面是掩杀过来的得胜之师，东南面是不动如山的夜风农场亲卫。败局已定！大量的守备军被压缩在包围圈里，无法投入战斗。

　　夜风农场这边也没好过，总体的人数劣势是无法改变的，此时如果另有一支军队杀到，那金瑞尔只能选择全线撤退。

　　“夜风农场这次豪赌，还是赌对了。”魔君仍在继续讲解，“这得益于他们长期的准备，无论是常规人马的演练，物资的囤积，弓箭手的培养，甚至附近风向地形信息的积累。关键时刻的突袭，看似仓促，但守备军这边更是没有准备。这其实，和你们练习武艺基本功是一样的。只有在聚力境的基础打扎实了，关键时刻，才能以小博大。”

　　“老师，可夜风农场毕竟以一隅敌全国。庞大的精灵帝国，在体量上终究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就像您和我们说，差着级别的对手，在身高、体重、力量上都绝对占优，一时的便宜，或许会招致更大规模的报复。”这一次，白谛的话并没有让魔君生气，他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我们该走了，夜风农场在完全控制了东岭关后，会凭关固守，这些被围困的守备军，将作为筹码与精灵帝国讨价还价。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要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是夜风农场这次叛乱的筹码之一。”

　　“老师，这么说，我有点不舒服”清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们要做推动棋局的人，怎么能成为别人的筹码呢？”

　　“你的想法很好，但不要太执着。最重要的是结果，我们的目的是否达成，精灵帝国的内乱是否对我们此行的目的有帮助。你好好想一想。”魔君站了起来，将刚才在地面上的推演讲解尽数抹去。东岭关的城头此刻已经升起了夜风农场的旗帜，守将孔特·秀眼在败兵簇拥之下，艰难地打出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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