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黑暗中的恐惧
对于黑暗的恐惧深刻在每个人的基因中。人类在演化的进程中曾经是无数猛兽的口中最理想的猎物，尤其是从树冠层到陆地之后。我们丧失了快速爬树的本领，我们又没有昼伏夜出的兽类那种出色的夜视功能，瞬间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够强，又没有巨大的形体和尖锐的爪牙。在无数个黑夜，那些野兽无数次将胆敢在黑夜中行动的人类拖进草丛大块朵颐。渐渐地，对黑夜的恐惧成为了人类保命的机制。在黑暗的环境中，人们的心理陷入一种紧张的状态，不支持他们做一些大胆的尝试，勇气在这样的环境中消弭，后退成为了重要的首要的选项。
“太可怕了！白德夫人，小人是被他们逼迫的！”第一个人跪了下来。
“我也是，不要杀我呀！”接二连三有人在白德夫人的耳语中撑不住了。
“大家不要慌，快，快点燃备用火把！”桑丘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萤石筒，那微弱的光线犹如救命的稻草，吸引了周围害怕的人群。
“快，有光，快，快点火！”劈啪作响的火镰，夹杂着四溅的火星，让女巫的地穴中忽明忽暗。
“妈呀！”内务大臣卡尔·文森特刚点燃了自己的火把，眼前的光照亮的竟然是白德夫人的脸。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一点预兆，她的头发凌乱，眼睛翻白，脖子下是整齐的切口，她竟然拎着自己的首级对卡尔·文森特道：“刚才是谁说要第一个斩下我的首级的？你看我的嘴唇美不美……”她将自己的脑袋朝文森特怀里一丢，文森特一边大叫，一边丢掉了火把，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了脑袋。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惨叫声中，火把掉在地上瞬间熄灭了。
“大家不要惊慌，稳住！”朱鼎齐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快，把火把点起来！只要有火，就有光明，我们可以驱除黑暗带来的恐惧！”
桑丘手中的萤石筒再次成为了唯一的光源，人们争先恐后地朝他涌了过来。不知是谁推了桑丘一下，他重重地跌倒在地。掉落在地上的萤石筒在混乱的人群中被踢来踢去，大家都像尽快将唯一的光源捡起来，可谁都没有成功。
终于，一声破碎的声响后，萤石筒微弱的光芒也消失了。
“见鬼！不要乱！”潘托队长是第二个点燃火把的，他赶忙将火把伸向边上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士兵们也都将自己的火把点燃，“看！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有这么多人，又带足了火炬，只要有一个人点燃了火把，就迅速将火源给其他人，没什么好害怕的！”
火光和潘托的话，给了众人以勇气，以卫兵为骨干，人们逐渐稳定下来。
“文森特大人，你的火把呢？快点燃它！”刚才被白德夫人吓了一跳的内务大臣此时似乎有一些异样，他蹲在地上，似乎在啃食着什么。怎么？是晚饭没有吃饱么？
“不！内务大臣！他……他疯啦！”边上的人尖叫着往后退，人群顿时空开一个圈。潘托高举火把挤过来一看，他立马捂住了跟过来的朱鼎齐的眼睛。文森特正在啃食一直监督他的白石村村长笛卡尔！笛卡尔村长的半张脸皮已经血肉模糊，手脚还在不停抽搐，喉咙被文森特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
“该死的城里人！”边上几个村名见状！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木棍朝已经陷入疯狂的文森特脑袋上砸去。
只听咵嗤几声，文森特的头颅就像一个西瓜一样被砸开了瓢，他停止了啃食，松开了手，歪着脑袋扭过脸来。地上的笛卡尔村长终于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那惨叫在洞穴中回荡，人们慌乱中好不容易点亮的几支火炬，都在这惨叫声中不住地颤抖。
“啊——！他疯啦！给我干掉他！杀了他！杀杀杀！”笛卡尔村长的痛苦化为了狂怒，他疯狂地夺过边上一位村名手中的木棍朝站起来的文森特冲了过去。
“干掉你！你这疯子！砸碎你！你这该死的疯狗！去死吧！”笛卡尔一边咒骂，一边挥舞这木棒，周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或劝阻，大家惊恐地退到了一边，他的攻击根本没有冲着文森特去，而是无差别地将离他最近的一个白石村村民给砸到了，并且一下又一下将受害者的头颅杵了个稀烂。
“他们俩都疯啦！快！制止他们！”潘托队长拔出了剑，几个士兵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陷入疯狂的内务大臣和白石村村长给控制住了。
“不对！救命啊！这里又疯一个！”
“什么？！”潘托大惊失色，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疯狂的喊杀声，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恐惧，他们警惕地大量着四周，只要周围的人有啥不对劲，就第一时间先下手为强。
“自……自相残杀！”士兵们渐渐撑不住了，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控制那些发狂的人，更没法阻止过分紧张的人群相互猜疑残杀。
“呵……哈……”原本被控制住的内务大臣和白石村村长几乎在同时发生了异变，文森特被砸烂的头颅上长出了黑色的肉瘤，上面还密布着尖刺和容貌。笛卡尔村长那半张被撕破的脸皮下面挂着眼球，眼窝里伸出了疯狂扭动的一丛触手。他们的肢体也在疯狂地暴长，迅速隆起的肌肉撑破了衣物和皮肤，迅速生长的骨骼都露在了身体外面。他们凭借巨力甩开了控制他们的守卫，就像两头巨大的野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不断有人被扔到了半空中，然后将周围的人砸倒，不断有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变得如同内务大臣和白石村长那样恐怖疯狂。最令人绝望的是，自相残杀的混乱愈演愈烈，摇摆不定的火炬将人们慌乱的影子投射到了洞窟的岩壁上，犹如无数的黑色恶魔随着哭喊声、咀嚼声、劈砍声在跳着舞。
“看到了么？！你们这些愚蠢的叛逆！还有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没有了护梦符，我照样可以通过黑暗和恐惧从这些人身上吸取力量。……啊，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不过可惜啊，这种方式过于直接，直接异化的人，都会陷入疯狂在短时间内烧光自己的生命力。不知道你们撑不撑的到那个时候呢……哦哈哈哈哈”维丽·白德那标志性的反派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朱鼎齐开始怀疑亨利先生让自己带着城内外的百姓一起来对付这个女魔头是否是巨大的败笔，这简直就是给她送上力量么！
“呜呜呜呜——”王雅萱胸前的红领巾开震颤着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晦暗不定的洞穴照亮，高速震动的红领巾里响起了洪亮的号角。
“潘托先生、桑丘先生！快，将还清醒的人，集中到王雅萱周围去！”朱鼎齐高喊着。
潘托一边从地上搀起被踩伤的桑丘，一边指挥几个信得过的士兵归拢混乱的人群。
他们的努力终于奏效了，敌我双方终于被划分了出来，还清醒的人都聚拢在王雅萱号角照明的范围之内。已经异化的人，则围在外面，他们似乎惧怕红领巾的光辉和和号角的声响，一个个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不能前进半步。
“哎呀哎呀！真是厉害呢！看来击败夜骑的人，应该就是您吧王雅萱修女。我真是太小看您了！”维丽·白德的声音仍然在回荡，依然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身影。
忽然一个个装着火油的桶从外围扔了过来，它们被光辉和号角形成的防御屏障给挡在了外面。木桶破碎，火油流了一地。
一颗火星将火油引燃，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火焰里原本红色裙装的白德夫人现在一身妖冶的绿色，连头发和眉毛似乎都燃着翠绿的邪恶火焰。她的面容随着摇曳的火光而扭曲，她的身形也随着高温而膨胀。原先那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此刻化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丑恶。
“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你以为你之前隐藏的小伎俩能难住我么？地狱的烈焰将会把你这些可怜的屏障烧为灰烬！”那些绿色的火焰灼烧着光辉屏障，一点点蚕食，一点点腐蚀。朱鼎齐注意到，屏障的保护范围在一点点缩小，王雅萱的额头渗出了汗珠，而她胸前的红领巾上也似乎被烫出了几个黑色的窟窿。
“哈哈哈哈，恐惧吧，求饶吧！我不会对你们心存怜悯，不会让你们痛快地死去，我会让你们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地烧成焦炭！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河神们的预言是多么可笑！”
“是么？！尝尝这个！巫婆！”何和！他和亨利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了被异化的市民之中。此刻，由亨利先生作为精神支柱，那些被光辉屏障逼退的异化者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白色的烟气，正汇聚到何和的双掌之中。
“白石河的河水，听我号令！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哟，请把你们的爱与正义借给我，让我们涤荡这个洞穴里的一切邪恶！”吟唱声中，白色的烟气和冰晶一般的光线在何和双掌之间交织成一个圆形的法阵，阵中的符文不断转动，将所有的能量聚焦成了一条刺眼的射线。
那条射线的末端是一个小小的光斑，正投射到了维丽·白德的眉心。
“你！河神！你什么时候……”不等白德夫人缓过神来，那条刺眼的光线陡然扩散开来，巨大的震波扑灭了翠绿的魔法火焰，也将异化者身上的邪恶魔法驱散了。
“一切……都结束了么？”光辉屏障内的王雅萱体力不支已经倒在了地上，屏障坚持到了河神攻击的最后一刻。
“是的！孩子！你非常出色！”亨利先生冲上前来，抱起了王雅萱。
“等等，还不到时候！”何和看到了依然还悬浮在邪水牢笼中的问仔和米尔豪斯，她意识到，刚才的突袭并未消灭维丽·白德。
“哎呀哎呀，我们的牛奶湖河神还真是细心呢。其实打你们一进来，我就在寻找你。毕竟你是唯一能构成真正威胁的存在。嘿嘿嘿……”维丽·白德的声音渐渐变得尖利且刺耳，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正在取代她，“你似乎得到了白石河的许可，运用起河神之力来不再受河水的排斥，这真是令人羡慕，你居然还想到用这些废物心中无用的仁慈和善良来强化自己的力量，真是值得嘉奖。为了偷袭我，你竟然躲在人群之中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力量，看着进来的炮灰送死，看着伙伴被火焰灼烧，哈哈哈，看来你也不是你自己所说的那样高尚嘛！”
“你缺少的是时间、耐心、和积累！我从真正的白石河河神身上吸取了那么多年的力量，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河神之力！”包裹着问仔和米尔豪斯的邪水牢笼忽然朝着地面的一滩黑色水渍飞去。那摊黑色水渍逐渐扩大，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哗啦一身巨响，水潭中窜出一个只黑色的蟾蜍，足足比匪爷大了两倍。蟾蜍的背上端坐着的是已经蓬头垢面的维丽·白德。现在的她哪还有半点贵妇人的形象，她的脸上长满了脓包和疙瘩，一头金发已经变成了乱草堆，里面还不断冒着黑色的粘液。
“白德堡和白石村的人民！以河神之名，将你们的力量和善念借给我，让我们一起消灭这个怪物！”在亨利先生的帮助下，何和再次催动河神之力。刚才被王雅萱护住的居民们终于看清了维丽·白德的真面目，所有的人在愤怒中，都将自己驱除邪魔的意志化为了阵阵能量传到给了白石河的第六位临时河神。
“朱……朱鼎齐……是……是你么？”有人在叫自己，朱鼎齐回头一看，是匪爷！他终于醒了过来。
“匪爷！是我、是我！你长真么大了？！伤痛不痛？！”朱鼎齐跑到匪爷身边轻轻为他擦拭伤口上的血迹，“不用担心，何和会为你们报仇，干掉这个女巫的！”
“不……没用的，牛奶湖河神不是她的对手，她腐化了从我们身上吸收的白石河之力，虽然没有白石河河水的认同，但绝对力量依然不是牛奶湖河神所能匹敌的。”青龙也醒了过来，似乎是何和刚才的大范围驱邪法术也为他们恢复了些许力量。
“那我把你们解开，你们一定还有办法，只要我们一起，就能打败这个老巫婆！”朱鼎齐万分焦急，想要解开那些锁链。
“没用的！”一旁的师爷缓缓道，“这是天使湾海底的海拉之力锻造的黑魔法锁链，与维丽·白德的精神之力连在一起，只要她的精神之力依然强大，你就没法解开这些锁链。”
“那……那怎么办？何和、还有这么多人的正义之力都打不过这个巫婆么？！”朱鼎齐急的哭了起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危，在另一个世界因自己饲养不善，或病或死的小青蛙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不能解救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次受苦，这种味道煎熬着朱鼎齐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不要灰心，小胖子。”小豆丁安慰着他，“扭转胜负的关键其实……就是……”
“就是……你！”二黑艰难地张了张嘴。
轰隆一声巨响，维丽·白德座下的那只巨大蟾蜍张开了嘴，嘴里喷出一股黑色的水柱，维丽白德伸出双手，掌间喷射出的翠绿魔焰瞬间将那股黑色的水柱点燃。巨大的爆燃将何和掌间的符文法阵轰得粉碎，所有人都被巨大的爆炸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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