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谁是猎物
蓑衣编好了，现在的朱鼎齐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游戏角色，一身粗糙品质的新手装备：棕榈树叶草帽、棕榈树皮拖鞋，草裙、蓑衣、金属匕首、粗制长矛。问仔和米尔豪斯又帮他做了几个鱼篓，都放上了蚂蚁卵做诱饵，在太阳落山前，他还有时间去检查上午布下的陷阱和鱼篓。
好消息是，两个弹性触发陷阱都被光顾过，用来做诱饵的椰肉干都被吃掉了，陷阱也都成功触发了。
坏消息是，所有陷阱都被挣脱了。看着四周留下的奇怪的脚印和凌乱的挣扎痕迹和羽毛，朱鼎齐确定，那是一只斑鸠。可能是自己打的结太松了，也可能是绳套的尺寸不太适合鸟类这种小体型猎物。收拾好心情之后，朱鼎齐用最后一点椰肉干做诱饵重新布置好了陷阱，并用泥土和鸟毛去掉了陷阱上自己的气味。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当是又考砸了一次”，他一边嘟哝，一边将斑鸠羽毛插在自己的草帽上。
“又……你为什么要说……”饶是米尔豪斯这样口无遮拦的，也被朱鼎齐凛冽的眼神唬住了下面的话。
“好吧，我们去看看鱼篓。”朱鼎齐心里其实是有点害怕的，刚才决定用最后的椰肉干做诱饵的时候，他心理是很犹豫的，就像蒙一道选择题时，其中两个选项似乎都很像正确答案的时候，那种犹豫。可能是蚂蚁卵散发出的味道比椰肉干强烈吧，也可能是问仔和米尔豪斯的手艺比较好，鱼篓陷阱终于有了收获——一条肥鱼！对！就是上午没能刺中的那条！一定是的！朱鼎齐开心地将战利品提在手中看了又看。
“我说，得意一会就行了，注意下时间！”米尔豪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朱鼎齐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了，他赶忙增设了鱼篓陷阱，又往有收获的鱼篓里补充了诱饵重新下到了水里。
有了这条鱼，朱鼎齐觉得晚饭终于可以吃个饱了，这相当于他正常的一餐饭量。然而在回到露营地的时候新麻烦又来了……他没宰过鱼，不会刮鱼鳞，更不会剖内脏，而且这条鱼对椰壳碗来说又太大，根本装不下。
鱼儿在烤虾的金属板上不停地挣扎跳动，朱鼎齐举着匕首，不知道从哪里下刀，他迟疑地和那条肥鱼四目相对，那鱼儿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似乎在说——胖子何苦为难胖子。
“我建议你直接用火烤吧这样就不用刮鱼鳞了，不吃鱼头的话，鱼鳃也不用处理”米尔豪斯实在忍不住了，他用尾巴卷住鱼儿的尾鳍，将鱼整条抡了起来，鱼头重重砸在金属板的边缘。鱼被砸晕了，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沿着肚子边缘割开来……对下刀要快，对，很好。手指伸进去，把内脏抠出来。多用一根手指会死啊！它又不会咬你！……伸进去一点啊！你闭着眼睛干啥！”米尔豪斯不停的催促，朱鼎齐的表现让他很焦躁，以至于反复左右横跳起来。
“不行了……呕……”朱鼎齐看着自己手上的鱼内脏，黏糊糊一股腥臭味，还有墨绿色的液体在流淌，说不出的恶心。他下意识地一甩手，鱼内脏全部甩到了米尔豪斯的脸上，自己蹲在一边干呕起来。米尔豪斯抹开脸上的脏东西刚想发作，但看着朱鼎齐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又将怒气忍了下来，“不错不错！第一次嘛！难免的，不就是抓破了鱼胆嘛，反正没有盐，你就当是调味料吧，黑乎乎的墨鱼面你都吃得下。”
问仔眨着大眼睛卖萌，将烤鱼用的树枝递了过来：“从鱼嘴插进去，末端扎进肉里，能固定住就行。”
鱼鳍和鱼鳞很快被烧焦，蛋白质在高温炙烤下散发的味道醇香诱人，耳边不觉响起《舌尖上的中国》那熟悉的BGM和满分文案。
“尽管没有盐和葱姜调味，鱼腥和胆汁也破坏了人们对美食的极致追求，但鲜甜的鱼肉，烟火的熏烤，搭配着最原始、最简单的烹调手法，这不正是野炊应有的趣味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问仔声情并茂的朗诵还未结束，朱鼎齐已经将整条鱼一扫而空，正用一根硬刺剔着牙缝里细小的鱼刺，虽然有点烤糊了，好歹是完全熟了。
第三个早晨，朱鼎齐醒得还是很早，这次让他早起的不再是饥饿感，而是满腹的便意。
人生五大事，吃喝拉撒睡。一阵噼里啪啦后，朱鼎齐觉得自己终于……圆满了。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来这里第一次……”问仔欲言又止。
“问仔……你记啥不好，居然去记这种奇怪的事情。”米尔豪斯捂着鼻子。
“这大部分还是他从真实世界带来的……”问仔一本正经地在使坏，“其实浓郁的味道，比蚂蚁卵更能吸引鱼群，野外生存视频里也有播，用这个当诱饵抓鱼成功率会更高……”
“你能不能别说了！”米尔豪斯等着眼睛一蹦三尺高，“能不能不要教坏小学生！”
用树叶清理好自己后，朱鼎齐第一次给自己当了一回铲屎官。可能是遗传自妈妈，他对一切自己觉得恶心的东西都很容易干呕，这可能是心理不适引起的生理反应。但这情况也在慢慢好转，他现在似乎可以理解为啥会用“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这样恶心的词句来形容父母抚养孩子的辛苦了。
弹性触发陷阱依然没有收获，朱鼎齐决定用一点鱼骨和鱼内脏再试一次，如果再不行，以后就放弃陆地陷阱了。鱼篓陷阱的收获情况要好很多，一共5个鱼篓，有两个鱼篓有收获，其中一个鱼篓居然抓到了两条鱼。大丰收让朱鼎齐信心爆增，他用剩余的鱼内脏和鱼骨强化了水下陷阱。就在他下好最后一个鱼篓的时候，一旁的问仔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并示意他不要出声。朱鼎齐转过头，只见问仔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怎么了？”朱鼎齐疑惑地望着他和米尔豪斯，顺便用脑电波进行着交流。
米尔豪斯跳了过来，用尾巴指了指方向——那是刚才自己重新布置的弹性出发陷阱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套出了在挣扎，再仔细听，似乎猎物还不小。
“太好了！”朱鼎齐将捕获的三条鱼丢进问仔的背篓，抄起长矛猫着腰就向陷阱跑去，生怕去慢了，猎物会逃脱。
由于低下了身体，视线被植被遮挡，朱鼎齐觉得自己就像是潜伏的豹子，越是接近猎物，就越是放慢脚步。看到了！黑乎乎的一团，好大，乍一看像是一头长着白色鬃毛和胡须的黑色山羊，后腿被弹起的树干倒吊着。树干虽然不高，但它无法挣脱，只是在那里挣扎着。
“救命……谁来救救我……”猫头鹰一般沙哑的呼救声含糊不清。更让朱鼎齐吃惊的是，这只东西不仅能说人话，嘴里还叼着一只斑鸠。
见它无力挣扎，朱鼎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那东西看见朱鼎齐，张开了嘴，已经被咬死的斑鸠掉在了地上。
“小……小朋友，快来救救我”这声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简直是反派标配。朱鼎齐将矛尖对准了它认真审视起来。原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黑袍老巫婆。干皱的脸皮，长而歪曲的鼻子又大又丑，上面还长着痦子和脓包。被陷阱套牢的腿又瘦又柴，脚指甲老长，让这条腿看起来更像是鸵鸟。虽然用这样的形容来说老年人不是很礼貌，但她接下来的行为让朱鼎齐越加警惕起来。
漆黑破旧的长袍里向下伸出两只干瘦的爪子，深深抠进了地面。弹性陷阱缓缓地被再度压弯，那个老巫婆的四肢都落回了地面，就像一只从天花板缓缓落到地面上的大蜘蛛一样。
“小朋友……帮助老人是……传统美德……你不来救我么……”她歪着脑袋，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且发黄的大板牙，嘴里还冒出熏人的臭气，一步步朝朱鼎齐爬了过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站……站住！”朱鼎齐挺着长矛，却不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嘶……”那老巫婆看到了朱鼎齐身后缓缓站起的问仔和他肩头的米尔豪斯，两只玩偶的周身散发着可见的气场，而他们的眼睛里似乎闪耀着凶光，这让她受到了惊吓，就像一只野猫一样，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弓着背，身体缩成了一团。
“老实交代！你……你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问仔和米尔豪斯在，朱鼎齐顿时底气足了很多。
“我……我……”老巫婆的眼珠骨碌一转，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满脸褶皱就像是菊花瓣一样抖动着，“我呀，只是桃花林里面的慈祥老奶奶。今天呀，出门采蘑菇。谁知道呀，小孩没采到，却踩到了陷阱。可怜我呀被吊在这里大半天呀……又晕又累。求求你呀……可怜可怜我呀，救救我。我这里呀，有又大又红的苹果。”她说着从袍子掏出一个鲜艳的红苹果，红得就像是要流出血一样，“家里的房子呀，都是用松饼、巧克力和奶糖搭建的，孩子们呀，可喜欢了。求求你呀，放我下来吧，我可以邀请你呀，去我家作客。我会煮美味的奶茶，还有可口的蛋糕给你吃。”
听着老巫婆像唱曲子一样的说辞，朱鼎齐有点昏昏欲睡。
“就这？现在的反派就这智商？他们不知道与时俱进么？”他也发现这老巫婆害怕问仔和米尔豪斯，而且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所以收起长矛，决定好好戏耍她。
“哦……我的朋友们，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身为祖国的花朵，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看着无辜老人在这里受苦，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译制片的腔调让问仔和米尔豪斯也心领神会。
“哦，真是可怜的老婆婆。”
“哦，真是好心的小朋友。”
“让我们去把她解下来。”
“然后扶老奶奶过马路。”
“哦。不不不，这是不够的，米尔豪斯，我亲爱的朋友。这里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可能会有可怕的大灰狼来吃掉这位慈祥的老奶奶。我们必须把她送回家，送，回，家。”
“哦，善良的小朋友，可敬的小伙伴，你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这位老奶奶年老体弱，又被吊了这么久，怕是走不动道，让我来背她吧。”问仔将老巫婆从陷阱里解了出来，然后一把将她抓了起来，就像抓小鸡一样，然后死死摁进了背篓里。
“哦，米尔豪斯我的朋友，请用你的尾巴保证老奶奶不会从问仔的背上跌下来。”
“哦，你想得真周到，我的朋友。”米尔豪斯笑嘻嘻地用尾巴将老巫婆牢牢捆在了问仔的背篓里。
“来吧，老奶奶，请您指路，让我们送您回家。”朱鼎齐觉得如果此时胸前有红领巾，它一定会变得更加鲜艳。
若仅仅以有无收获来判断陷阱的成功率，朱鼎齐先后布设的陆上陷阱和水下陷阱，成功率分别是百分之多少？哪个成功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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