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乱思


两人起初都没说话,走到半途实在觉得气氛尴尬,宋清然先吸了口气,没想到把青烟吓得一哆嗦,于是之后说出来的言辞要温柔不少,“你……还好吧。”

        青烟内心顿时汹涌而出好多带刺的回复的话。

        什么叫“你还好吧”?能好么?哪里能好?感谢款待啊神清气爽啊浑身舒畅啊,怎么可能!她活在听风谷那么多年,本该平静的生活就因为昨天的事被打乱。他不出现就算了,今天忽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啊?可眼下呢,这个混帐冒出来了还问一句“你还好么”,是要她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再逐字逐句告诉他“我觉得你在那个时候应该这样做会比较好”。这可不是什么切磋大会哦!

        沉默了太久,宋清然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有些伤人,“你放心,昨天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青烟差点想吐他一脸唾沫。这是要她感激他的宽厚仁德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堂堂听风谷做盒香散出来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就问你,桌子上怎么会有那个……什么散。”合香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青烟干脆用“什么”代替过去。“那就要问你娴静师叔了。”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宋清然轻哼一声,“她最爱玩这些小把戏。不过若不是被人算计,我也不会吃下那颗破药丸的。”

        “你也会被人算计?”青烟不屑的反问道。

        他一脸阴险狡诈,算计别人还差不多。

        宋清然冷冷扫了她一眼,“听风谷里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啊是么,我是不知道,你厉害,你都知道。”青烟才是吃了大亏的人,实在受不了宋清然老是摆出一副恩人的姿态。

        “跟你说了也白说,得了。”宋清然恢复到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绕开了话题。

        青烟用力咬了咬嘴唇,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推下石阶。

        将师父需要的药材装好,宋清然又额外给了她一包褐色的药丸,嘱咐她只有在他允许之下才能服下。

        青烟摆出厌恶的表情。宋清然给的东西她真的不太想收,谁知道他心里又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算盘。

        “我估计下个月不到十一你就会再次犯病。这个药可以缓解合香散的药性,万一我不在谷里,你就先靠它撑一下吧。”宋清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自然,好像只是在给一个患了寻常疾病的病人开方子。

        “什么?下个月还会犯病?”青烟吃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背上都凉了一片。

        宋清然却显得很平静,反而对她的吃惊觉得诧异,“合香散的药效会持续好几个月。你不是才知道吧。”

        “我去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青梳研制的毒药从来都是沾一点就会毙命的,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次的时候。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自己看着办。”宋清然将遮视线的黑发撩到耳后,“都清点好了,你可以走了。”

        一路迎着风走,青烟眼睛干涩得直想哭。太后悔了,巴不得时间可以倒回去,她绝对会对桌上除了药贴外的一切置若罔闻。自己平时散漫惯了才会有这样的报应,早知道就像两个师姐那样钻心学些技艺,也就不会整天没事到处乱窜了。

        每个月都要发病一次,而且药效彻底消除起码要等上好几个月。稍微想象一下就觉得有什么在撕扯着自己。青烟一向本份,违背谷内的规章的事从来不干。没想到一碰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实在是衰。

        回到平时训练的地方,师父已经等在那里。青烟把篮子里的药材交给他,情绪有些低落的坐在旁边,看青梳正在熬煮药汁。

        从小到大青梳都是这副样子。不悲不喜,和师父很相似。小时候青山去其他师叔那里习武,师父带着青梳学习制毒,青烟就像多余出来的人一样,只能一个人打发时间。

        可明明有师父的关照,青梳却似乎从没有特别高兴的时候。她愿意为熬制一锅需要的药汁整夜不睡,不理会其他人。可青烟却做不到。她一个人在角落等着,盼着入夜后青山回来,用她通俗的

        话语讲述其他师兄弟好笑的事情。也盼着青梳难得用剩下的药拆为她和青山做些药丸,为她们细细讲解里面的药效是什么。

        对于青烟而言,师父和师姐就是她在听风谷最重要的人,她并不想做多么厉害的暗卫或者制多么厉害的毒。她只想待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说说话,平静的生活下去。

        心里烦乱又没办法说出来,青烟一个人捡了本医书坐在一旁,翻了几页,又放了下来。

        “你就是心气浮躁,才没有你二师姐那样的造诣。”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青烟身边。

        他穿着雪白的袍子。在听风谷只有资历过深的弟子才能穿白袍。白袍的边缘还有青花瓷纹路的包边,很好看。青烟小时候就喜欢看师父抬起手,流畅的衣袖自然下垂,就像仙人一样。

        心气浮躁……

        青烟却勾起嘴角笑了。她心气浮躁是因为和宋清然间的秘密,可师父却以为她这个人就是心气浮躁。以前青山老说等她长大了就不爱腻着两个师姐了,从前还不觉得,经过这次的事,她心里一角确实对师姐和师父产生了莫名的距离感。

        她此时的心情没人能理解的。就连师父也一样。

        “师父……万一有天我不在听风谷了……你和师姐会记得我么。”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连青烟也觉得意外。

        师父明显被她突然的伤感搞得摸不着头脑。就算是长她几岁的青山也没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啊。

        “不得为师之令,你能擅自出谷?”师父仍旧风轻云淡。

        青烟心情却稍微好了些。师父是个闷骚,那种肉麻的话就算将他绑起来用鸡毛去挠他的脚底板他也不会说的。

        青烟呵呵笑了两声,自己又跑去找青梳。青梳正全神贯注的调整着火力大小,被青烟一掌拍在背上,差点扑进了火炉里。

        “钩吻、鸩酒、砒石、鹤顶红、番木鳖……”青梳依旧是平常模样,嘴里却不断地在小声说着什么。

        “师姐,你在说什么?”青烟听不太清,凑近了一些问道。

        师父轻叹一声,“你师姐在心里暗暗把你毒死一百回了。”

        青烟的微笑凝在脸上。

        这就是她二师姐表达爱的方式。她知道的。虽然也会有因爱生恨的情况。

        再之后,又过了一段时光。

        听风谷每到盛暑都要办一场蔻秋宴。虽然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明明是在夏季举办却非要冠上一个秋字的原因,只是每逢蔻秋宴谷里都会准备各种好吃好玩的,是难得可以尽情玩乐的时候。

        整个蔻秋宴会持续三天,第一天有激动人心的制毒大赛。要求是参赛者要用毒毒死不同种动物。哪种动物死的最快就算胜利。青烟其实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凶残的比赛,比去看青山一招把师兄劈得差点无法人道还要残忍。不过兴许听风谷的大部分弟子都三观不正,制毒大赛的人气比第二天的武学大赛还旺盛。

        所以离蔻秋宴还有不到四五天时光,谷里的弟子们已经兴致高涨的开始准备起来。蔻秋宴的准备工作往往都是累并快乐着,也是师父最为头疼的一段日子。

        青山昨天和其他师兄弟一起给擂台上帖上写满字的白布,结果玩得太过火,白布上被泼上了墨。谷主黑着脸回来告状,师父冲青山点了点下巴,“下个月打扫念清堂和寝房的工作就由你完成吧。”

        在念清堂面壁思过对于青山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她总可以趁着监督的弟子一离开就到处为非作歹,到处破坏,那附近居住的弟子都怕了她,好几次跑来要求师父收回责罚,赶紧让她回来。

        师父无奈之下只好撵她回来,但责罚还是要继续。每晚值夜寝房到下半夜。可惜每每第二天一早过来一看,她总是靠坐在房檐下睡着了,比前一晚青烟青梳还睡得香甜。

        至于让青山打扫寝房,青烟真想问问师父他究竟是在惩罚青山还是她。就怕青山一个高兴把她和青梳睡的床板给拆了。她们俩可没法在屋外安心睡觉。

        青烟被发配去帮忙布置第一天制毒大赛要用的细小物件,正端着东西准备走,忽然觉得背后有种异样的感觉,回过头才看见青山一副饥渴的样子望着自己,想让自己也带她走。

        青山是闲不下来的人,怪就怪她做事总是能惹出现事情。青烟趁她还没扑过来扒住自己时快步离开了。再下一秒,却听到了青梳的一声尖叫。

        青烟没回头,这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至于青山,估计没过一会就要被青梳修理,这个不需要她操心。

        来到空旷的剑桩坪,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样是被派来准备制毒大赛的弟子。多半都在嬉戏打闹,稍微年长些的师兄负责安排工作,只是他们身边大都围堵了一大帮年轻的女弟子。

        青烟被分配在一个叫冷风的师兄手下,将送来的椅子一排排摆好。因为长幼有别,资历不同,座位的摆放分很多等级。地方太大,四处又有很多乱走动的其他弟子,冷风师兄来来回回不断的调整,等全部布置完,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青烟倒不觉得有什么,其他师姐妹趁机过去给冷风师兄送帕子擦汗,她一个人找了张最靠外面的空椅坐下休息。面前是将要制毒大赛的红台子,现在只布置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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