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当连之醒来时，屋外天色已晚，她错过了和盖聂接班的时辰。她心中一惊，掀起被子就要出去，走到回廊上时，看见自己的剑上钉着一张纸，她伸手将纸取下，纸上写着：你好好休息，今夜我代你值夜。——盖聂

        她现在像是吃了一颗薄荷糖一般清凉甜蜜。她小心地将纸条收好，走近卧室放回到枕头下的暗格里。而后，她又走到回廊里，悄然移步至亭中，坐在亭檐看着漫天的星光，一夜未眠。

        但是，此后盖聂再未和她多说一句话，每次连之单独找他，总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一丝不苟。连之心里有些疑惑，她不禁怀疑，那一天是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是不是她太想有个人关心她而营造出来的虚假的盖聂。可是那天的纸条她还留着，明明有证据的呀。

        不知为何，接下来的时间里，嬴政灭国的步伐开始加快。灭韩不到一年后，赵国消失了，同样的，赵王被俘虏，顺带的周边的小国亦被灭亡。眼见大秦的铁骑转眼就要指向齐国，这时齐国献上了一个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公孙丽，齐王给了嬴政公孙丽的住址，而后大秦铁骑伪装成黑衣人掳走了她。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秦王对她一见钟情，连她怀着孩子也不顾，执意立她为妃。丽姬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连之受嬴政之令护卫丽姬。

        八个月后，丽姬产下一子，秦王大喜，称其公子天明。连之很好奇为什么之前丽姬刚来到秦宫之时对嬴政不假辞色，而后慢慢地变得迎合这个君上。

        丽姬看着一旁充当侍卫的连之说：“我能感觉到秦王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孤独？连之有些愕然，嬴政身上有很多的形容词，野心家、霸道、残忍甚至暴君，她从未想过有个人居然会形容他是个孤独的人。这时丽姬叹了口气说：“最重要的是，天明实在是很喜欢他的父王。”连之懂了，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儿女，会舍得让自己的儿女伤心。嬴政实在是很喜欢丽姬，下朝后，第一时间赶回丽姬所在宫殿。

        就在他和丽姬进入宫室之后，连之和盖聂一并几个内侍宫人全都退了出去，丽姬并不喜欢她和嬴政相处时周围有别人存在。眼见盖聂转身就要离开此地，连之急忙叫住了他：“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语气有些委屈。盖聂背对着她，手指死死按在剑上，关节发白。他没有说话。

        连之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他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连之问丽姬：“如果有个人喜欢你，但是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表现出这份喜欢，甚至还故意远离你，这是为什么？”丽姬笑着回答：“那是他心中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连之眼神有些迷茫，更重要吗？所以无论在谁那里，自己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吗？

        “所以，我还要喜欢他吗？”连之没忍住问了出来。丽姬语气很是温柔，但话语有些微刺冷：“你还可以继续喜欢，但是那样你会很辛苦。”

        “你呢，我觉得你过去也很辛苦。”

        丽姬也有些迷茫了，她想到过去和荆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原先是很快乐的，随着荆轲出去比武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她发现思念的时间远远的大于两人见面的时间。辛苦么，辛苦的。但是开心么，很开心。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一个小胖墩径直跑过来扒住了丽姬的腿。见状，连之走上前一把将小胖墩抱起，点着他的额头说：“天明，不可以直接过来吓你母亲。”天明露出无齿的笑容，嘴角不停流出口水。连之看着他无辜的小模样，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看着他，连之对丽姬说：“待他长大些，秦王必定会让我或者盖聂教他剑术，只是”连之欲言又止，丽姬冰雪聪明，哪里会猜不出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丽姬说：“天明不会卷进大人的事情中，小孩子快快乐乐的就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说完，她脸上泛出慈爱的神情，看的连之一愣。

        “虽然我知道你或许见到了另一个模样的嬴政，但我希望你记住，他更是一个皇帝。”连之转头看了看左右，而后悄悄地靠在丽姬耳边说道。她怕丽姬越陷越深，最后万劫不复。丽姬眼神复杂地回看她，点了点头。

        宫内的日子有了小天明之后仿佛有了生机一般。这个孩子和丽姬一点也不一样，他半点也没有遗传到丽姬的文雅安静，相反很喜欢咋咋呼呼，总是突然来，突然离开，就喜欢吓唬人。这一天，嬴政又来到了丽姬的宫里，天明趁着他和丽姬聊天时偷偷摸摸地爬上他的膝盖，两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的存在，稍后嬴政腿脚一伸，天明掉下去摔了个屁股墩。看着他摸着屁股哎呦哎呦的叫声，嬴政不禁哈哈大笑。

        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转头对丽姬说：“天明已满五岁，该习武练字了。”丽姬满是慈爱地看着天明，点头应好。

        这天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微风不燥。连之在树下为天明启蒙，这是丽姬要求的，她和连之说：“我不求天明有什么绝世武功，只希望他能自保，若是将来他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连之看着丽姬有些悲戚的面容，心下不忍，还是答应了,她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天明举着木剑哼哧哼哧地挥舞着，这是连之交给他的几招基础剑法，还未等连之缓过神，天明已将木剑掷于地上，他苦着一张包子脸问连之：“连之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呀？”

        连之看着他的脸有些忍俊不禁，她捂住自己的嘴说道：“等你将这些练到大成之时，便有二分之一个我厉害了。”天明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径直跑过来抱住连之的大腿，小身体不停地来回磨蹭，向连之撒娇：“姑姑，我想现在就和你一样厉害，现在。”他扑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连之，连之故作为难地说：“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天明有些迫不及待。“只是你可不能嫌苦嫌累。”连之点点天明的鼻头说道。天明自是满口答应，之后，连之就将上善教给了他，他实在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不一会儿上善已经运用的很好了。

        “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是什么意思呀，扶苏哥哥。”天明在学堂里问扶苏。扶苏很是惊讶于天明说出这句话，随即他又微笑着摸了摸天明的头解释道：“水有滋养万物的德行，它使万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与万物发生矛盾、冲突，故天下最大的善性莫如水。（百度的）”天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扶苏问道：“天明，谁告诉你这句话的？”天明扒着手指头说道：“这是连之姑姑教我的招式，她说，我什么时候能彻底理解这句话，在面对敌人时我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扶苏愣了愣。

        “天明，该回去了，你母亲在找你。”远处的连之对着天明招了招手，天明立刻就要转身离去，又蓦然停下脚步对着扶苏说：“扶苏哥哥，谢谢你教我。”扶苏又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无事，是你聪慧。”听到这句话，天明蹦蹦跳跳地奔向连之。连之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汗，问他：“你在和扶苏哥哥说什么呀”天明闭上眼睛说：“我问扶苏哥哥什么叫上善若水。”连之又问：“你现在懂了么？”天明点点头。

        在两人路过甬道时，他们遇上了盖聂。连之与盖聂擦肩而过，目光中交缠随即又分开，相视而过。天明问连之：“那就是父王的首席剑术教师么？”连之点点头，天明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他抬高声音大声地问道：“他是不是很厉害？”连之又点点头。“那和连之姑姑比呢？”连之假装思考了一下，犹豫着说：“em约莫是差不多吧。”天明顿时低下头去。连之在他脑袋上扣了个爆栗：“臭天明，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武功高？然后再让他教你？”天明揉着脑袋无辜的惨叫着，连之轻笑着说：“别做梦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重要的事情呀？是我父王给他的吗？”天明很好奇。

        连之瞥了眼满脑袋问号的天明说：“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天明摇着小脑袋来回晃动，表示不知道。连之捂了捂脑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傻，和一个孩子一本正经地讨论着。

        到达丽姬的宫殿，连之一把扔下天明，仓皇地跑出去，走时还撂下一句话：“我明天再来。”丽姬看着连之被天明吓到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禁闷笑出声。天明看着微笑的母亲，突然说：“我母亲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母亲，我父王也是世上最伟大的父王。”听见这句话，丽姬伸手摸了摸天明的脑袋，而后将他抱进怀里，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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