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速归
“啊！学长你来了，请进。”
李逸阳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慌张脑袋还撞到了上方的床板。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呲牙，可是之后他硬是抗住了，迎面对上走进来的人。
“老四，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道士学长吗？”
比李逸阳更快问出口的，是因为没课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老三。
因为眼前出现的人，实在是太“普通”了。
戴着眼镜的青年穿着休闲的衣服，丝毫看不出所谓“道士”的特征，反而和他们这些普通大学生并无二致。
所以老三就下意识地代替状态不好的李逸阳，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最近被问了许多事，昨晚李逸阳回来寝室时，他一下就发现了异常。
当时大家都在寝室，他们没有一个人见过李逸阳的那种状态。
那种……惊慌失措，却又茫然、漫无目的，宛若心灵破开了空洞的状态。
很简单地，他们就从他的口中问出了之前发生的事。
可是那些听在耳中的故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如果不是下午那场惊天动地的异变就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甚至都怀疑李逸阳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只有老四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而是迟疑地描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身影。
他说自己之前晚上回寝，似乎见过那样一个人坐在李逸阳的床上，只不过因为记忆太过朦胧了，之后被自己当作了幻觉。
自然而然地，他就提到了那个从学长那里得到的符纸，他还拿了出来，并把自己觉得颜色变淡的疑惑说了说。
对一切都太过茫然的李逸阳似乎一下子就抓到了能够努力的方向。
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尽管对道士什么的并不了解，却还是急忙地请求老四帮他联系学长，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老四似乎是想要帮学长解释，急忙对着寝室里的两人回道。
“辛哥，逸阳，这位是文学院的张延坤学长，兼职在道观当道士，还是我们校学生会的副会长……”
张延坤搭上老四的肩，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自己上前对初次见面的两人说到。
“张延坤，安陵青鹤观第三十七代弟子，我听说你们遇到了灵异方面的麻烦，所以来看看是否能够帮上忙。”
眼前的青年推了推眼镜，露出了微微散发着清光的瞳孔，瞬间震慑了对面的老三。
李逸阳看着这样的他，脸色却微微放松了，他的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希望。
张延坤目光逡巡了一下，也把视线定在了李逸阳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他胸前的吊坠上。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异样的灵气，那是区别于人类修士，诞生于大自然的伟力气息。
可是奇怪的是，做成吊坠的石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这对已经入道的他来说是很奇怪的，因为他的记忆已经区别于普通人，是通过灵气的痕迹追溯的。
所以一般来说，他不会有太过模糊的记忆，甚至感觉。
除非，记忆的对象同样携带着灵力。
于是张延坤微微顿了一下，对着李逸阳问出了一个问题。
“请问，能把你的吊坠给我……”
“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强势的反对，李逸阳甚至用手攥住了吊坠不让别人看见，仿佛保护着自己的珍宝。
他还没有信任眼前的“道士”，更不会把阿夜交到对方的手中。
老三和老四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两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他们想要缓解突然僵硬的气氛，可是又不知从何下手。
好在张延坤也没有坚持，而是主动退了一步，出声道歉并换了种说法。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请问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吊坠吗？只是看看就可以，不然我也无法确认具体的情况，也就没办法帮你了。”
这句话让李逸阳微微放下了警惕，可是他还在犹豫，不知道这位学长是否能相信。
老四看到他的态度有些松懈，立马向老三递了个眼神，让他帮忙劝一下。
老三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说道。
“阳哥，你别担心，就给这位学长看一下吧，这样我们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不？要是他对你的吊坠心怀不轨，兄弟第一个就帮你翻脸！”
听了这话，老四顿时瞪圆了眼睛，可是张延坤却仍旧保持着平和，安静地看着李逸阳，表达着自己的安全与无害。
最终，心里的焦急还是驱散了犹豫。
李逸阳太想知道阿夜有没有出事了，从昨天的异变结束之后，他就完全无法确认阿夜的状态，这快把他逼疯了。
他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把吊坠放到了众人之间。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这条貌似普通的吊坠之上，气氛突然有些沉闷，大家都等待着张延坤观察的结果。
色泽清浅的透明石头中，隐约有着一丝雾色流动。
可是它们聚不成形，就像是没有意识的幽灵，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狭窄的牢笼中。
此时的张延坤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他仍有些纠结那丝熟悉感的来源。
尽管并不完全相同，可是他还是在记忆深处找到了一种可能，为了确认这种可能，找到解决方法，他颇为小心地向李逸阳询问到。
“这块石头，是其他人送给你的吗？它是不是从更完整的石头上敲下来的碎片？”
李逸阳顿时一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低气压，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学长。
可是他并未说话，而是顿了顿以后点了点头。
他听阿夜说过，这个吊坠是用他们家族与生俱来的石头做的，尽管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未曾想到，此时他会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得到部分答案。
“这个石头……很像是某个家族的血脉传承，他们家的能力者每个人出生时都会携带着这样一块石头，作为媒介，也作为他们力量的象征，可是……”
张延坤一边说着，一边窥视李逸阳的表情，想从对方脸上得到一些信息。
“可是一般，他们不会把石头摔碎的，更别说是做成吊坠了。那样会损害他们的能力，严重的，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理所当然地，他没有从李逸阳的表情中得到任何信息，因为对方本来就不了解这些。
能看出来的，只有随着自己的诉说，面前这位同学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了，就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痛苦的真相。
下意识地，张延坤加了一句。
“昨天的异变，就与那个家族有关，似乎是一个没有成功的仪式。”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李逸阳才脸色不好地轻声说道。
“……有什么办法，能够激发这个吊坠吗？它的主人……正被封印在里面。”
听到这话，张延坤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意外。
他感受到了那种独特存在的气息，似人非人，带着若有似无、极为收敛的压迫，仿佛本质崇高，却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没想到，那来源居然会是吊坠的主人。
按照这个石头来看，吊坠的主人，不应该是风家的人吗？
得到的信息一瞬间让他联想了许多，甚至猜测起了昨天那场异变的真相。
不过从来没听说过，风家的“魂石”能够容纳自己的主人啊？不管是本体亦或灵魂，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块分裂出来的小碎片……
看来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内情。
张延坤难得感到了些许好奇，可是更多的，就会牵扯到风家的内务了，那就不是他这种小道士能够获得的情报了。
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尝试帮助眼前的人，看看能不能唤醒吊坠中的存在。
毕竟是一个大学的同学，而这片区域的灵异事务，名义上还是归自己管的。
想到这里，张延坤再次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指着吊坠认真问道。
“我能尝试向里面输入一丝灵力，看看能不能激活防卫机制，不过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李逸阳沉默片刻，只反问了一句话。
“……会弄坏吗？”
“想必很难吧，他们家族的传承之石本就十分强大，如果不是拼尽全力，我也很难造成损伤……当然那是我猜对了的情况下。”
李逸阳对情况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想法，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让学长一试。
这段时间他见证了阿夜各种非人的表现，那是极为强大的山神之力，强大到让他相信，只是这种程度的尝试不会有什么的。
他更担心阿夜现在的状态，害怕他就这样不再出现了。
所以只要能唤醒他，什么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这么想着，李逸阳便从脖子上把吊坠拿了下来放到面前，按耐住最后的不安坚定对张延坤说道。
“……谢谢学长，就听你的吧，毕竟除了试一试，也没有其他方法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只要别弄坏它。”
“我会小心的，那么，冒犯了。”
张延坤没有迟疑，直接就捻起一张符纸，将自己的灵力输了进去。
朱砂的咒文从底部开始逐渐亮起清澈的明光，直到最终充满符纸。
奇妙的符纸瞬间就化作光散了。
那些灵力形成一道道光的流线，飞速窜进了吊坠当中。
宛若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旁观的老三老四震惊之余，却也生出了些许遗憾，以为这是失败了。
可是张延坤没动，李逸阳也没动。
山雾一般的气体，从无到有，从难以察觉到越发明显，渐渐从吊坠当中流淌出来，弥漫在了房间的地面上。
缓慢、清淡，却像是没有尽头。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寝室内终于肉眼可见地被山雾充满了。
一个被白布包裹的、少年身形的人影，渐渐在房间中央显现出了自己的模样。
那是看不清样貌、名为“山神”的少年。
在场的众人在目视这个轮廓的一瞬间，都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幻觉。
那是一种压迫，一种，从山脚仰望山巅，被崇高与伟大威严俯视的压迫。
只不过这种感觉太淡，宛如真的幻觉一样，下一刻就从心中消散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迷惑着，不敢上前。
唯独李逸阳克制不住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把上前抱住了风夜浅淡的轮廓，崩溃般地低吼道。
“阿夜！”
李逸阳没有揭开白布的兜帽，他实在顾不上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抚摸着少年的脸，不断确认到。
“阿夜！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李逸阳心中有着太多问题，一股脑地全都问了出来。
可是他并没有追求着答案，只是下意识地想和少年交流，确认他还在这，还在他的怀里。
站在旁边的张延坤一脸严肃，似乎在确认着眼前这个存在的具体情况。
而老三则拉着老四躲在一边，不停地输出着自己对阳哥及其对象的各种猜想，让老四听得一脸无语……
风夜似乎并不清醒，他是被强行从吊坠中拉出来的，因为感受到了一丝灵力的入侵。
现在他并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自己的形体，只能趁此机会，尽快向李逸阳传达重要的信息。
“哥、哥哥，我要回去……马上……”
“阿夜没事的，阿夜，我在听着，哥哥在这，不要急，你说。”
“山……山被惊醒了……我的力量，要维持结界……必须……回去……”
“哥……带我回去，好不好……”
仿佛力气用尽，风夜的身形宛若支撑不住的模型，再次溃散了，唯有一丝尾音于空气中飘荡。
山雾散去，寝室变回原样。
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老三老四久久失语，张延坤没能从简短的对话中得到真相，只得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尽力公事公办地询问到。
“这位同学怎么样？这算有效果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此刻的李逸阳已经不再那么慌乱了。
他知道了阿夜的状态，知道了接下来的目标，终于不再漫无目的、茫然无措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将吊坠重新带回了脖子上，向着寝室里的三人认真回道。
“谢谢学长，也谢谢老三老四，我已经不要紧了。”
“接下来我要回老家一趟，我要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
……
用最快的速度买了车票，当天下午，李逸阳就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没想到才回来学校两个多星期，他就又要回去了。
就好像是久别的家乡，舍不得让他再次离开那么久一般。
再度回家的心情截然不同，这次突如其来的旅程他完全没告诉家里人，爷爷奶奶也不知道他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家乡的山雾，似乎比原来变得更浓了。
他本想着趁着回来的当晚就立刻进山，看看能不能让阿夜再次出来的。
……可是下了汽车，他就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
一个打扮极为奇特，就像是文艺作品中的超能特工、打扮却又有些古典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的眼神让他极为不适，因为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把视线钉在了他胸前的吊坠上。
……仿佛那是他的东西一般。
“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说对了，在这里居然真的等到了目标……嘿，小伙子，你挂着的那东西哪里来的？要是没用的话，不如现在物归原主吧。”
“毕竟，那也算是我们家的东西呢。”
仿佛也没想要回答，也不觉得眼前的人会拒绝自己一般，那人踏着散漫的步伐，缓缓靠近了背着背包的李逸阳。
突如其来的怪人只可能是一个身份。
所谓风家本家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他们来又有什么意义？
在阿夜死去的今天，召唤他，寻找他，要回他的石头碎片，又有什么意义？
明明在他活着的时候从没出现过。
李逸阳并未感到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没有来由的危机感。
动用这样强大的家族力量，索求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也不可能是对阿夜来说的好事。
漫步而来的男人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浓雾，都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聚拢过来了。
李逸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作镇定地回道。
“……你是谁？自顾自地在说什么？这是我朋友小时候送给我的，怎么可能是你们家的东西，我凭什么要把它给你？对不起，我要走了。”
李逸阳想要不理会男人，自顾自离开所在的车站。
可是不管怎么走，男人都挡在他与出口之间，不让他有机会绕过他出去。
那男人像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终于惊讶地把视线投注到李逸阳的身上。
可是他仍旧自由散漫，甚至比刚刚更过分了，嘴里发出一声嗤笑，好似看不起眼前的青年一样。
“嗯？呵，很久没有普通人类敢这么对我说话了，明明又废又弱，却敢对不了解的人大放厥词，为什么普通人里总有这么多傻子呢？”
话未说尽，身影先至。
那男人一下子就窜到了李逸阳面前，扬起拳头似乎就要夺走他的吊坠了。
他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伤到普通人，不如说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话没说完，就发动攻击。
他要给面前这人一点教训，除了没来由的不爽外，更多的是身为能力者与生俱来的傲慢。
他从不把普通人放在眼中，为了他们这些更强大的人，普通人就应该做出让步，弱者就应该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这个男人打从心底里是这么想的。
李逸阳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打了上来，即便意识到了危险，可也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他不自主地紧紧抓住自己的吊坠，不让它被夺走。
看到这个动作，男人笑意更深，这个位置，想必手都会被打爆吧。
丝毫没有怜悯的心思，他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打了上去，不管对象死活。
……可是今天，注定了他无法成功。
包裹着白衣的少年身影突然出现，无人看到，无人意识到，就只是下一个瞬间，浓雾眨眼凝聚出身形。
那带着奇特力量的拳头陡然停止在了李逸阳身前数寸。
瞳孔骤缩，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疼痛就从打中异物的拳头传来。
巨大的力道反噬回去，几乎震碎了男人的手骨。
“啊啊啊啊啊啊———！！！”
痛呼撕裂了空气，不断从男人的口中传来。
可是兜帽下的少年脸色却异常冷凝。
这个人想在他的面前伤害他的逸阳哥……
不可饶恕。
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少年猛烈发力，将那个傲慢的男人像个垃圾一样直接甩了出去。
山雾中瞬间有飞尘扬起，车站的异样终于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又有几个相似的奇怪打扮的人从远处走来，查看这里的情况。
“阿、阿夜！”
李逸阳欣喜地呼喊着少年的名字，他终于又看到完好的阿夜了。
“嗯哥哥，我好了，谢谢你带我回来。”
白衣的少年忍不住回身抱上了李逸阳，尽情表达着自己的高兴。
李逸阳下意识回抱住他，把头埋进了他的颈项，什么都没说，只是猛嗅了一口。
“哥、哥哥……”
风夜瞬间脸就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可是此刻的情况却不允许他们温存，那些奇怪的人围上来了，危机仍未退去。
车站的山雾更浓了，好似预兆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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