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火锅
颜筱在医院住了有两周。周扒皮发来信息要延长颜筱的交接期，她并未理会。
这两天，莫芽儿还是会照常过来看颜筱，但两个人之间明显多了一丝尴尬。成妈来过几次，主要是过来送来些汤汤水水。倒是张言昊，自从那天表白后，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进进出出好几趟。
出院的第一天，莫卿接颜筱回家。这是他自张言昊表白后的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他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目光所及之处，冷傲孤清、盛气逼人。
他利索地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全部亲力亲为。颜筱站在身后，看得入神。
回家路上，车窗外的景致不断后退，虽然病好得差不多了，但她总感觉身体依然疲惫，许是之前项目一个接一个的，脑袋中的弦蹦的太紧，又或许是她在潜意识里把莫卿当做了可以依靠的人。
颜筱不敢与莫卿对话，更不敢看他。直到他先开了口——
“接下来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莫卿看了颜筱一眼，她未作答。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但这样的感觉却不是她讨厌的。
莫家，颜筱昏昏沉沉地睡了有几天，张言昊告诉她，可以不去原单位上班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已帮她解决好。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颜筱看着信息，沉默了许久，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
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
******
张言昊选了一家很安静的餐厅。
“我一直在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吃饭，看你的平时的着装都很淡雅，想必也是喜欢这里的。”见到颜筱，张言昊笑着走来，引着她坐下。
颜筱环顾四周，心中一沉，她自然知道他的用心，但这样的用心她并不喜欢。平日里，她的打扮的确很清淡，但对于“吃”，她还是偏向火辣辣的四川菜和火锅、烧烤之类的重口味。
“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吃了有一小会，颜筱淡淡地说。
“什么？”张言昊的表情瞬间僵住，似是意识到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颜筱放下筷子，双手垂下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表情，缓缓道来，“那天，你跟我表达后，我又想了很久，但我们确实不合适。”
“因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办法了解我，我也不会放开心让你了解。我在你的身上找不到放下戒心的安全感。”她微微皱起眉头，极力表达自己的感受。
“仅仅如此吗？”
“什么？”颜筱惊讶地反问。
“不是因为莫芽儿或是莫卿？”
“那天起，我很认真地想过，如果没有芽儿，我会不会接受你，但后来我告诉自己我不会。”颜筱看着张言昊，点头解释，“所以，我是真的很确定，我们都不是对方合适的人。”
张言昊靠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平静道，“莫卿说过，你是个心思很沉的女孩，你是这样吗？”
“可能莫芽儿是适合你的人。她简单、善良、好看，也能忠于自己的事业，你和她在一起，会轻松很多。”
听到他说莫卿对她的评价时，颜筱心头微微一怔，她不知道莫卿口中的“心思沉”是褒义或是贬义，但无论是其中何种，她无法忽视这样犀利又精准的评价。
颜筱突然想起来，莫卿问过她的那句：如何可以选择，她会嫁给富人或是成为富人。
说不定那时候，莫卿就已经洞察到了一切，包括她对他不一样的情感，而她却不自知。
颜筱想着，眼眶微微泛红。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表演着莫卿压根不会在意的故事。而在张言昊这里，她又深深伤害了莫芽儿。
张言昊给颜筱递上纸巾，尴尬一笑，轻声道，“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颜筱，你真的很勇敢。”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给莫芽儿一次机会？”
“为什么？”
“其实与这家精致的高级餐厅比起来，吃火锅会更让我开心，但你却不知道。而对于芽儿，你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她的喜好。”颜筱喝了口水，哽咽地说，“真爱一个人，是能把她不经意间的行为和习惯都记到心里的，很明显，你对她做到了。”
“也许是因为我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
颜筱摇头，“可能就是因为时间长了，才让你模糊了爱的感觉。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是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但实际并不是。”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张言昊没有反驳。
直到，夜很深了，客人一波波散去，他们才走出餐厅。
颜筱披上风衣，向张言昊告别。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想走回去。”
“你这咳嗽还没好利索，作为朋友，我也不想再看你病倒。”
颜筱依然摇头，今天，她只想自己走。但刚刚张言昊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颜筱听来，还是觉得特别踏实的。
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能分得清爱和欣赏，她很期待他和莫芽儿能够走到一起。
“那行，那以后我们常聊天，有些故事藏得太深不是好事。”张言昊说道。
“不用了。”颜筱礼貌地微笑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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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颜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她把该说的话都和他说了。
半路，寒风袭来，她搓了搓手，拿出手机给莫芽儿发了一条信息——
我跟张言昊谈了，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祝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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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职3周后，颜筱回公司收拾。
刚进办公室，就有同事围了上来，当然嘘寒问暖只是表面文章，她们只想告诉她一个劲爆的关于何西的大消息，毕竟，她曾是大家公认的她的死对头。
“哎哎，你知道吗？何西这回彻底栽了，她嫁了个破产公子。”
还没等颜筱反应过来，就有人重重地往她手中塞了一本经济杂志，上面几个大字赫然写着：IH完成对贾氏并购。
“看吧，还说什么他老公要买下公司，供她当老板娘，不过就是个大笑话。”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全然没有办公室的样子。
那些前段时间攀附何西的几个同事，说得更是起劲。真是树倒猢狲散。
颜筱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她坐在椅上上，一遍遍搜索相关新闻。商场如战场，这道理她很早就懂，但如今这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颜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果然，像莫卿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能够高攀的。他的每一步，都走得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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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颜筱来书房找莫卿。
“有事？”
“嗯。”颜筱轻声应答后，推门而进，眼神不自然地闪躲。“很抱歉，在你们家住了这么久，接下来，我的工作也落实了，我想是时候搬出去住了。”
“IH的工作压力很大，如果你觉得带孩子不方便，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没事，不用客气。我可以自己解决。”
她以为他只是客气？莫卿不悦，又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房子找好了。”
“嗯，还是之前的房子，和房东说一下就好了，他们一直没有租出去。”
“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要搬出去。”他坚持问。
“因为我住在这里不方便。我一直没跟你和芽儿说过——其实我和我的前男友结婚了，虽然他失踪了，但我依然在婚内。”
颜筱对莫卿说了实话，自在她住进莫家的那天起，她一直有负罪感，尤其是最近，她和莫卿单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这种负罪感更像毒草在她的胸口慢慢蔓延开来。
颜筱抬起头看着莫卿，他的下颌脸紧紧的蹦在一起，沉冷的脸庞没有半点温度。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低头看文件。许久，颜筱退出了房间。开门瞬间，一袭光亮照了进来，与屋内的灯光勾成了一道锋利的射线，刺痛了她的眼眶。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挂在眼角的泪水如倾盆大雨，夺眶而出。
颜筱离开后，莫卿一直静坐着，许久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
颜筱入职的第八天，直接签了合同，没有试用期。人事部门给出的解释是，她是公司特别聘用的人才，所以一切流程从简。
入职了新公司，除了她自己，最兴奋地大概是莫芽儿了。她傻傻地以为颜筱迎来了职场的晴天，还一个劲地说着莫卿是多么多么有眼光，才能招到颜筱这么好的员工。
殊不知，她最好的朋友，颜筱，已经对她最亲爱的哥哥莫卿动了心。那一刻颜筱觉得自己特别卑劣。
入职后的二个月，颜筱交到了IH集团的第一个好朋友，她叫程伽谣，与她深谈，颜筱发现她们竟然是同级大学校友。程伽谣一毕业就进了IH工作，现在的职位等级是I9，而她却是I8，比她高了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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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了小年就是年，今年颜筱决定回家，带着颜栀，她买了初二的票。
莫芽儿邀请颜筱一起来家里过年，她拒绝了。一来是她最近挺忙的，新年将近公司的事虽不多，但她已经决定要向法院提出离婚，所以忙着整理材料；二来是因为她在回避莫卿，少见一次面就少一份牵绊，这也是好的。
但，命运却还是把她和他搅和在了一起。
大年二十九，按公司规定，可以提前半天放假。颜筱收拾完工作台刚要走，意外地收到了一条信息——
明晚来家里吃饭吧，是火锅。莫卿
看到信息的时候，颜筱瞪大了眼睛，傻傻立在原地。她没有莫卿的联系方式，所以无法确认发这条信息的主人是不是他，尽管在结尾处，他是留了名的。
但她依然不敢相信。
她以为他不会出现了，至少不会主动出现。
她以为他们只能这样了，成为永不相逢的两条平行线。
她在很努力地不想他，躲着他，但这究竟算什么？
成年人最大的不该，就是猜测他也会喜欢她。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颜筱的手微微颤抖，有紧张，有欣喜，还有质疑。她一遍遍确认信息的内容。
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与短信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号码，她看一眼就记住了。
“你好，哪位。”迟疑了一会，颜筱缓了缓情绪，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信息。
“我是莫卿。”
电话那头的男子平静地说着，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没等颜筱回答，他接着说，“短信收到了吧，明晚来家里吃饭。”
“嗯。”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答应得很爽快。
也许，她是真的，已经很想很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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