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满腔的喜悦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桑榆站在树下，久久没有移动。
明明她还特意穿了衣服，想跳舞给他看的。结果他倒好，走了也就罢了，连说都不说一声。
明明知道是自己贸然前来，可桑榆心里就是委屈的紧。
“哼！”桑榆放下食盒，随手从花坛中摘下一枝花来，“不来就不来，你不看是你的损失。”
说实话，自从她状态恢复之后，她恨不得将这舞一日跳上七八遍，只是琼玉殿人多眼杂，如今又有一个梅姑在。抛开旁的不说，若是再发生像《化蝶向君依》那样的曲目泄露事件，她呕都能呕死。
琼玉殿不能跳，其他地方安全未知，这里，便是她唯一能确定的避风港。
想把这支舞蹈跳给他看是真的，自己技痒想跳舞也是真的。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曲目，若是有萧或者笛相和，会更加又感觉。
莫名的，桑榆便想起了薛谦腰间别的那支血笛。
抛开其他不论，薛谦长的是真的好看，长身玉立，虎背猿腰，立在那里就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画。
不过，想起那人周身冷冰冰的气质以及那夜看见的事，桑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算了算了，她还想多活两天。
没有乐器伴奏，桑榆便只能自己哼唱，温婉的嗓音，如同那被水洗过的绸缎，波光粼粼，飘飘渺渺。
寂静的夜，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遇上薛谦这种会武听力异于常人的人，哪怕隔得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薛谦看着灯下那格外显眼的身影，眉头皱的跟被人揉了千百遍的抹布似的。
明明说好不再见她的，可也不知怎得，只是散着步，莫名其妙就跑到这儿来了。
如今回去吧，似乎溜达的时间有点长了，腿走不动道，不回去吧，自己明明都决定了要离她远一些。
心中似乎有两个小人儿打架，一个神情嚣张，恣意张扬，说他口是心非，一个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劝他回头是岸。
几番拉扯间，那厢跳舞的人渐渐换了气场，原本柔美缓慢的舞蹈，随着一个一个的“鼓点”慢慢变得快了起来，喉头哼出的曲调，也渐渐由江南水乡，变成了大漠古道，苍凉，凄婉。
将军一去，不达目的，誓死不回头。
薛谦被那氛围感染，也忘了去想其他，只觉得悲壮异常，恨不得拿出腰间玉笛，相和一曲，送君千里。
“风萧萧兮路漫漫，此一去兮凯当还。”桑榆念完这首诗，神情也越发的悲怆，原本拿在手中体现岁月静好的那支花，此时好似变成了女将军手中的那把剑，刀锋凌厉，寒气透骨。
薛谦捏着腰间的血笛，那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越发的盛了，但到底理智占据了感性，他还是忍住了。
这一相合，不但会引来巡夜的守卫，甚至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其实这也没什么，想到桑榆知道那人是他后的失望表情，说实话，薛谦有点怕。
好在那舞蹈很快便落幕了，薛谦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又不免有些失落。
桑榆也在自己哼唱中的最后一个曲调落下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有悲壮，有不甘，但最多的还是视死如归的坚毅。
这次的练习比她之前每一次的都好，桑榆细喘微微，额上泛起层层薄汗，但心中确实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长舒一口气，花枝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花，像长剑入鞘般收回身侧。只是想象中的掌声并未响起，那人也依旧不见踪影，失望的小情绪再次涌上来心头。
像闹小脾气般，桑榆将手中的花枝一扔，嘟嘟囔囔道：“死木头，臭木头，乌龟王八蛋。”
这里没有池塘，故而没有青蛙给她出气。看着石台上放着的食盒，以及自己特意穿上的一身艳红，桑榆便越发的气，“亏得还特意给他带了糯米糍，就应该拿去喂狗，臭王八蛋。”
软糯的嗓音，便是说着粗俗的话也透露着一股柔意，本是不痛不痒的事，可薛谦不知怎得，就忽然接了话。
“郡主殿下好似近来越发粗俗了，往日拿池塘里的青蛙出气，如今倒好，等不到人，便开始骂人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桑榆眉稍一扬，欢喜不已，猛然转过头去，“你回”
可话音刚出，随即又觉得这情绪转换的过快有些丢人，好似故意再等他似的。
敛下笑，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颇有些不自在，“我粗不粗俗，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我只是迟到了片刻，就说我是乌龟王八蛋，若我不来，那岂不是要问候我八辈祖宗。”
“你迟不迟到，跟我有什么关系。”桑榆嘴硬道。
“是没什么关系，毕竟那糯米糍也不是带给我的。”薛谦反诘，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
想不到他竟然都听到了，桑榆微微有些羞赧，但好在方才出了汗，倒叫人看不出脸红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但人到底是来了，桑榆也软了语气，温声问。
“嗯……在郡主攀折花枝的时候。”薛谦实话实说。
“那这么说，你都看到了？”桑榆心中一喜。
“嗯，跳的不错。”薛谦说。
“只是不错？”桑榆问，这个评价，未免有些过分敷衍了。
“嗯，”薛谦故作高深地沉吟片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所谓‘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罄韵还幽。1’想来也不过如此。”
“嘁，卖弄什么文采啊，”话虽这么说，桑榆脸上却像乐开了花，虽然她不明白后面一句是何意思，但前面那句绝对是夸人的，“跳的好，也没见你鼓个掌喝个彩啥的。”
“一时看痴了。”温和又偏沙哑的嗓音，在这夜里显得格外魅惑。如平静的湖水中落下的一颗石子，水光微漾，泛起阵阵涟漪，搅乱了不知何人的心。
纵使脸皮再后，听到这样的话，难免也会不好意思。
“咳咳，”假咳了声，桑榆按捺下颇为激动的心情，转头看向一旁的食盒，“我做了糯米糍，要下来吃点吗？”
食盒打开，里面一只青瓷盘，放着六只胖嘟嘟的糯米糍。
青瓷盘本就小，那糯米糍又做的格外的大，六个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却也格外可爱。
“先放着吧，不方便。”薛谦语气染上一丝笑意。
“又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图你什么？”桑榆不满地嘟囔。
“那你急什么？”薛谦说。
“我急，我……”毕竟自己真的又所图，桑榆一时语塞，“不给看就不给看，嘁，谁稀罕。”
无所谓的语气，树上的人却并未生气，反而笑意越发的深，“嗯，那就暂时这样，时机到了，总会见的。”
“可你不觉得我很亏吗？”桑榆仰头问，“抱也抱过了，贴也贴过了，结果到头来，我连你长啥样子都不知道。”
“哎，你是不是长得特别丑，所以怕和我见面，怕我嫌弃你呀，没关系，我不搞外貌歧视的。”
你不搞外貌歧视，鬼才信。
薛谦腹诽，就冲初次见面她盯着自己的脸看，他就知道，这小妮子是个妥妥的看脸的，还不搞外貌歧视，若他真长的丑，怕她也不会找她当什么护卫。
“激将法，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还有，我那是为了救你，别说的含糊不清的招人误会。”
“可你确实是抱了呀，”对方不上当让桑榆很无奈，故而更是生出了几分逗他的心思，“你那条腕带就是证据，所以你可别想抵赖。”
“……”
提起腕带，薛谦又想起昨夜在琼玉殿里，自己的腕带敷在她莹润细腻的小脸上，顿时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露面的。
“喂，”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桑榆有些紧张，觉得是不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毕竟她此时面对的可是个古代男子，万一让人家误以为自己是想逼他负责……
那未免有些□□将仇报了。
“我就是随便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真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桑榆的意思是她没有逼他负责的意思，但听着已然心动的薛谦耳里，这话就换了一种意思。
原本还怦然狂跳的心，此时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凉水，然而，树下的人神情认真的继续补刀，“真的，我没骗你。”
“群主殿下就算闲来无事，也不要拿在下寻开心，早点回去吧，毕竟你店里还有一双眼睛在。”薛谦语气冷冷淡淡的，不掺杂一点温度。
好像他真的生气了？
桑榆拧了拧眉。哪怕是个玩笑，他都要这么大反应吗？
那他该是多抗拒自己啊？
“哦。”桑榆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也也应该保持适当的分寸，免得让人家觉得困扰。
胡乱的摆了摆手，桑榆小脸上写满了沮丧，垂头丧气的样儿仿佛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看着她转头离开的模样，薛谦心中一梗。
莫不是他说话说重了？
他急忙解释找补，“我的意思是，那个梅姑跟李云睿有一腿儿，你夹在其中，小心点儿。”
“哦。”桑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敷衍的应了句。
薛谦看着桑榆离开的身影，原本就因为自己出尔反尔不太明朗的情绪，这下变得更不好了。
控制不住自己也就罢了，到头来，竟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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