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囚徒与决裂
当囚车骨碌碌碾过交趾城深秋的些许落叶，朱雀大街两侧的民众群情激昂，哭喊唾骂声，鼎沸到了极点。
或许是受了路边唾骂声的影响，囚车中，头发粘脸，满身污渍的年轻人，缓缓抬起有气无力的脑袋，停住了嘴中哼唱的小曲儿，缓缓望向交趾城的百丈城墙……
城墙之上，一个身着红袍的女子缓步走出……当她出现的时候，夹道而来的唾骂声，顷刻止息，三军激昂，俯首跪拜，参见大周帝国的圣女，交趾国的公主——炎阳！
……
“你，为何要杀陈侯？！”只是淡淡的一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就像一记晴天霹雳，劈在了年轻人的头上。
“杀妻求将，忘恩负义！难道，不该杀？！”年轻人的嗓音已经极度嘶哑……十分笃定的语气中，绝望，已如同决堤的河流肆恣汪洋……
相思无益，再见之时，她果然已经不认得他。
“你是说，那个越人女子……”
“越人女子，怎么了？！北冥女子，又如何？！我还是前朝大宋遗民，你来杀我啊！”
他已经陷入癫狂，不管对方要说什么话，只是粗暴的打断，打断那个让人不容置喙的声音，声嘶力竭，不顾一切的喊叫。
“她，不敢杀你！”一声空灵的呼喊，两人两马，一男一女，如同在无垠的朔漠间奔驰一般，箭一样破围而入，分立在囚车两侧……
女子回马站定，一抬头，那一抹空灵澄澈，宛若山水的玉颜，惊得欲要上前合围的众位兵士，僵在了原地……
……
“你，怎么来了？魏国边境尚且不太平，你，不是走了吗？”年轻人缓缓抬起头，苦笑一声，喃喃问道。
“怂货！你真打算，就这么死在这儿不成？”女子缓缓侧脸，呵斥叹息道。
……
“七杀巅峰境界！落日城，苏幕！这么说，你今天也要护着他？”炎阳缓缓皱眉，有些失望的说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苏幕一声空灵的疾呼，凄婉哀绝，恰似鸾凤绝望地哀鸣。
“据暗探回报，此人，正是怀荒国世子，宋火！”炎阳拂袖，抬眼看了看两人，淡淡答道。
“暗探？回报？这么说，你突破之后，当真不记得他了？！”苏幕咬牙摇头，早已不忍再去看向宋火绝望的眼神……
“怎么？我还必须要记得他不成？！你若是喜欢他，我倒是可以考虑，看在箭宗的面子上，是否饶他一命……”炎阳摇了摇头，极目穿过三军，有些轻蔑，有些无奈。
“你难道不记得，你们在中原流浪？难道你不记得，是你亲自送他回到怀荒？！”
“既然是我，亲手将这个软弱的世子送回怀荒，他更不应该恩将仇报，杀我阵前大将！”
炎阳振衣作响，强大的气息扩散开来，竟惊得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禁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炎阳！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个陈三户，是北冥呼延鹏亲自调教，试图消耗越人和交趾国国力，安插入南疆的一个傀儡间隙？！”
“境况一日未明！陈侯，就一日是我交趾国的英雄！”
“那他呢？难道，他立了多少军功，就该被你关在囚车，如此对待？！炎阳，他对你一往情深，你还是人吗？！”苏幕真元狂绽，撕开炎阳的一隅威亚，带着哭声，嘶声问道。
“苏幕，看在箭宗的面子上，对于你的无理，我可以既往不咎！请你速速离去！我再最后说一遍，三日之后，我要与齐王世子完婚！至于先前，种种过往，我不记得，也不想记得！”
炎阳冷冷的声音，每一字每一句，在宋火和苏幕听来，都是绝望。
“好，好，好！”苏幕策马，步步后退，身上所有真元，都疯狂扩散开来。
她将那一张铁胎劲弓上的一颗已经字迹模糊的雕饰狼牙摘下，扔还给宋火……回过头来，蓦地弯弓，高高飞起，强大的箭意弥散开来，厉声喝道：“炎阳！既然你不记得，那我就，打到你记得！”
……
……
一青一红，两道撕裂虚空的幻影！箭意森然，赤火焚天！顷刻间，遮云蔽日，山川动摇！
……
这一日，苏幕满眼血泪，以七杀巅峰，强行破镜，死战从圣炎阳！
这一日，苏幕燃尽血脉，煊天一箭，燎破南疆苍穹！
这一日，炎阳被迫跌镜，再回七杀巅峰！
……
……
“我，不欠你什么了吧？！”这是苏慕死死抱住宋火，昏死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囚车已经被破开，宋火怀抱着浑身酥软，筋脉尽断的苏慕，泣不成声。除了满腹的悲痛与绝望，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
……
隐匿在一身黑袍里的箭宗沈流云，厉啸一声，如潮的箭意喝退了三军，摧倒了城墙……可惜到底来晚了一步……
沈流云以箭宗真元，给苏幕护住了心脉，又将交趾国的王宫大殿砸了个稀巴烂，再马不停蹄赶回漠北，搜集灵药。
……
“我，不欠你什么了吧？！”这也是宋火临走前，对炎阳说的唯一一句话。
“嗯。”炎阳淡淡说道。她眼睁睁看着宋火抱着苏幕，自囚车缓缓走来的朱雀大街，渐行渐远……
泪，如雨下……
……
……
“父王，我哪里做错了吗？”一团乱糟的交趾城大殿，大红的朱雀造像，早已被扯碎在了，零落一地。炎阳坐在翻倒的案边，失魂落魄。
“你做的很好。”朱雀抿着嘴唇，在大殿中走来走去，很是心焦。几天以来，炎阳茶饭不思，颓唐万分。
“可是，我破境以后，真的把他忘了！我怎么会把他忘了？！怎么能把他忘了？！”炎阳使劲的搓揉着自己满头长发。她的眼神已经变得灰暗，毫无生机，面颊也早已日渐憔悴……
“阳阳，你好生修养，等你好些，父王就带你去长安寻他！父王知道，他心里，并不十分怪你，只是对你忘记他……”
看着炎阳的过度憔悴的脸，听着她神经兮兮的话语，朱雀实在是担心，他担心炎阳再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
“不会了！再也回不去了！！”炎阳蓦然起身，长袖一挥，拂袖向外掠去。
“不会的！放心，放心……”
这一刻，交趾王朱雀瞬间老泪纵横，再不去管什么家国大事，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好活着。
三天后，交趾王朱雀以炎阳重病为由，一改拖延的婚期，直接与齐国退婚。自此，两国断绝了往来。
世间传闻，得知交趾国悔婚，世子羊祜大喜……
世间传闻，交趾国的公主，疯了……
……
……
生亦为你，死亦为你；醒亦为你，疯亦为你……是苏幕，是炎阳——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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