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境中的“阿斯托尔福”
奥尔巴赫城附近的山腰上有一座无人发现的小屋，因为离王都较近，这里日常并没有魔物出没，反而是有些飞禽出现，虽然艾丽卡对那些鸟类没有多大的兴趣就是了。
相较于前段时间与劳尔的东奔西走，被安置下来的艾丽卡可是闲中闲。掺了蜂蜜的水被艾丽卡用小汤勺摇匀，日子祥和得有闲暇时光去聆听屋外的雀声。
有拉巫在身边，其实也不算孤单了。小巧的晴天娃娃模仿人的坐姿瘫在短沙发上，笑脸斜朝着天花板，像是人在休息。
艾丽卡拿起杯子饮几口泡好的蜂蜜水，浅黄的波纹中倒映无神的瞳孔。但她的注意力不在甜蜜的饮品上，艾丽卡的视野中开始注意世界『线』的运作。
这两天，拉巫代替劳尔，给她讲述了些关于此行复仇目标的事情。
“在劳尔大人讨伐魔王之前拯救过很多人，其中不乏失去双亲的孩子，为了可以尽自己一点努力帮助到劳尔大人，孩子们选择成为运送物资的补给兵，但很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那些以为终于能帮助到劳尔大人的孩子们，全部沦为了医药研究所的实验品，在通往密布魔物的森林之前，受骗服用了会变成怪物的药。但是这种药其实是可以解除的，药效持续十五分钟，只要在这期间及时饮水就好了，于是他们向附近的村民求水。”
“不过这帮村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不仅没有帮助，还说着''牺牲自己保护国民才是你们的天职''这种话，最终那些孩子，因为药效过了时间，全部爆体而亡了。”
稚嫩的嗓音平淡地同艾丽卡概述着，白色的裙摆浮动在充斥甜蜜气息的空气中，拉巫正施展着魔法用手帕擦拭洒落在桌面的水渍。
“那些药，正是出自奥尔特曼国立医药学研究所。”
艾丽卡放下杯子，慵懒地侧躺在软沙发上，头靠着柔软的把手。或许是为了让人生活得更舒适，屋里的一些家具反倒和房子的简洁风格截然不同。
这么多烂人啊，不复仇才怪呢。
闲适的下午让人产生困意。艾丽卡在这里体验了一把“家里蹲”的生活，清闲到无所事事。
来这里呆久了一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身上的烙印。艾丽卡用手搓了一下另一只手臂上的绷带，那下面是仅凭抚摸便可知的凹凸疤痕，是针管、刀与药物留下的“杰作”。身体其他部分也无可避免这些痕迹。
过一会，她没再摩挲手臂上的绷带，抬手盖住了那双美丽非人的眼睛。
从前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双眼睛。
听过他人无数次描绘，绮丽、美妙、仿若神明的注视……莫罗博士说过，被这双眼睛看着，好像所有的躁动与罪恶都在内心被安抚。
夸大陈词而已，不过就是想研究，无聊。
“亲爱的艾丽卡小姐！请问您之后打算回去吗？拉巫的意思是，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
柔软的娃娃轻抚艾丽卡的手指，由旋转带起的清风打破少女的思绪。闻言，艾丽卡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有些惊讶地问：“这是劳尔想要问的吗？”
“劳尔大人并没有想问这个问题，他想告诉您，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劳尔大人会送您回去。”
“因为这里坏人实在是太多了！亲爱的艾丽卡小姐，劳尔大人要做的事情可不仅是杀几个人这么简单。”
“呃，所以是劳尔会送我回去？用魔法？”跨世界传送？
……魔法带来的副作用不会把她直接杀了吧？
“是的，劳尔大人会结合其他方法将您安全的送回！不用担心，亲爱的艾丽卡小姐！届时，拉巫也会陪伴您的！”欢快的语调让拉巫像个未谙世事的小孩，似是很期待和艾丽卡一起的生活。
“这样啊。”艾丽卡回应道。属于拉巫的线在空中大幅度地波动，扭成各种奇怪的弧度，她猜测应该是拉巫小孩般的心性才会有如此活泼的线。
某种程度上有时会与劳尔重合，不愧是用了他的血做的魔法道具。
艾丽卡想起劳尔在杀人时所说的一些话，他总是用聊天式的语气挑着以前的账说，且每一句都暗藏嘲意。
如果仅仅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强大的力量与恶劣的性格无疑是让劳尔产生了另类的魅力。当然，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不会被杀，艾丽卡的意向当然是离这类疯批越远越好。
但是很神奇，也许是因为本来也不算什么正常人，艾丽卡能轻易和这些疯狂的人较为自然地相处，最起码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安全。
甚至有些时候，她也会被这些人感染着，被带动地理解着疼痛的美妙、报仇雪恨的快感、以及□□切割、血液飞溅、还有，他人的惨叫。
艾丽卡就像是站在正常与非正常的交界线，被两边界限的人来回拉扯，去接受那些有的没的奇怪想法。目前看来，有两个罪魁祸首，莫罗博士，和劳尔·艾文斯。
这两个家伙，真是给她增添了不少异于常人的想法。
“拉巫，我今天想吃蜂蜜丸子——”
“没问题，非常乐意为您服务，亲爱的艾丽卡小姐！”
-
安静的夜，像是暴风雨过后的狼藉般。
“17时31分，勒内·贝内克博士停止了呼吸。唉，英年早逝，太可惜了——”
研究所内药瓶捣乱一片，药水的残渣夹杂着血与呕吐物凌乱地铺洒在地上，空气中还留有腐臭。如果艾丽卡此时会在这里，便会发现这里的『线』已经被清理掉了。
勇者赫赫业业地用本子记录下刚才的实验结果，他身穿白褂，垂眸写字时颇有科学家认真研究实验的模样。等落笔下完最后一字，他“啪”地一下合上本子，目光转变成轻蔑，随意将方才的实验记录丢弃在脏乱的地板上。
“这场由疯狂科学家主演的复仇剧也该落下帷幕了。”
乌发的勇者打了个响指，让方才协助自己的两个怪物安息了去。
呕，这交杂的腐臭味可真冲，幸好没让艾丽卡来。劳尔脱下那件白褂，任它落在染血的地上。
雨后的树林满溢独属植被的甜润气息，有月高挂于空中，光晕映亮柔软的云。
“该去下一个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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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顺着屋檐滴落，映着那月闪着短暂的光亮后融入泥土。艾丽卡将手杖放置在床边，换好睡裙后钻入被窝里。
“晚安，亲爱的艾丽卡小姐。”
拉巫关了灯，昏暗的屋内只留窗外的月倾泄银辉，微薄的光线落在小巧的晴天娃娃上，它洁白的衣摆慢悠地浮在空中，似人的呼吸起伏。月光只映亮它的一侧头部，灿烂的笑脸此时显得神秘诡谲。
它朝艾丽卡微微漂浮过去，轻轻转了个圈带着微风卷起少女额前的碎发。
艾丽卡原先只是闭着眼，在一阵微风过后起了睡意。她没有多想，只是抓着被角往上一提，头偏过一边进入睡眠。柔软的枕头与棉被仿佛前后都裹住她，只剩一张熟睡的脸露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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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静极了，好像有阳光落在身上，空气间皆是雨后残留的黏腻，偶尔有风，但虚无缥缈，若即若离。
等艾丽卡反应过来时，她正打着伞，另一只手拄着手杖。风拂过长高的绿草，终于先打破这片静谧。
艾丽卡进入了梦境。头脑还是昏昏欲睡，疲惫地要倒地过去般，但她没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线条错杂，波动交缠。艾丽卡看到那里有一个受了伤的吸血鬼，和两个孩子。
浅淡的腥味萦绕在鼻间。
两个孩子要伸手解救一个吸血鬼，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
熟悉的场景唤醒了些许陈旧的记忆。她木木地睁着眼，身体没了下一步动作，这番场景俨然与昔日的记忆又有些不同了。
阿斯托尔福与他的妹妹依然解救了吸血鬼，而艾丽卡像是作为一个透明人，连那声劝告都没有说出过。
那个受伤的吸血鬼微低头，身上代表恶意的线隐秘地藏匿在错乱的线中，或许他刚刚在低头的瞬间狡猾险恶地笑了一下，而背对他的阿斯托尔福与妹妹并不知情。
眼见此景，艾丽卡只是像被定住一般。
不论是否有艾丽卡的干预，事情的发展依旧是同一个走向。格拉纳特姆家族最终都只会剩下一人。
此时，画面定格在兄妹俩解救吸血鬼的场景。暂停交缠的线变得比之前透明些，快要融入黑暗。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那个吸血鬼不怀好意吗？”有人站在她身边用相当久违的嗓音说着，字语行间似乎藏着笑意。
是阿斯托尔福的声音。那个幸存的少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格拉纳特姆家族会走向灭亡啊？艾丽卡，有这样一双眼睛，你是不是总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呢。”虽然艾丽卡没有回应，但那个属于阿斯托尔福的声音依然持续着。
“只要有这样一双特殊的、一眼就能看透人的眼睛，就算没有正常的视野，但是可以直接接触到几乎所有人都不可知的领域……”
“揭穿他人的内心，为自己免去灾害，但却在世界『线』运转时凭借自己的意愿选择干不干涉…”
“艾丽卡，简直就像是『神』一样——”
混乱的线围绕着她，仿佛交织出一块巨大的网将艾丽卡覆盖。阿斯托尔福的声音夹带着嘲意，他絮絮叨叨，但错觉间有一种郑重的喜悦，好像他真的是在夸赞艾丽卡的能力。
事实上，在阿斯托尔福加入教会之后与艾丽卡是认识的，但他并不会和艾丽卡说这种话，阿斯托尔福没有特别了解过这双眼睛。
也不知道什么世界『线』。
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阿斯托尔福的话，梦境中没有别人，只有艾丽卡自己。
这些话不是阿斯托尔福对艾丽卡说的。
也许…是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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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拉巫将笑脸往少女的脸庞怼了怼，歪头顶着笑眯眯的脸注视着她颤动眼睫转醒。
“早上好，亲爱的艾丽卡小姐！您要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喔，可能还要稍等，蜂蜜水还没泡好。洗漱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欢迎您迎来美丽的早晨！”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丽卡睁开眼，果然看见拉巫错杂的线在空中起舞。
她掀开被子，按着记忆找到家居鞋，摸到手杖后进了卫生间洗漱。拉巫贴心地用魔法拉开门让艾丽卡进去。
少女小小地打个哈欠，整理一下睡裙的圆领，视野中是一团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线。艾丽卡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可以看到她自己，也可以看到身后的拉巫。
混杂的线，皆属于世界的一部分。即便是跨越过世界『线』的艾丽卡，也不能完全作为旁观者静候世界的运转。
不过话说回来，劳尔说要把她送回去，既然是回到她原本的世界里，普通的空间魔法肯定是想不通的。
那劳尔要怎么做呢……
艾丽卡洗漱过后，她顺着记忆走回房间，拿起挂在固定位置的衣服两三下穿好，弯腰摸到脚边的鞋，伸脚进去熟练地拉上鞋子的拉链。
“艾——丽——卡——”
清澈的少年音响在耳旁，空气中多了先前没有的杂线。
“劳尔？欢迎回来。”
“劳尔大人！”拉巫轻巧地在空中转了个圈。
乌发勇者手指抵着下巴打量屋内的摆设和艾丽卡，笑容愈发灿烂：“看来艾丽卡过得还挺不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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