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彩色的眼睛
自从那次擅自触动世界线后，过了已有一个月。
纯洁的白鸽停留在树梢，似是好奇于缓缓行驶的马车，圆小的头往外探了探。
马车稳稳地停在达普谢的领地上，身披白色斗篷的少女戴好兜帽，在付过钱后下车了。
“……请问真的是到这里就好吗？这里离城镇还有一段距离喔？”车夫并没有想要多赚点意思，只是这个女孩子眼睛似乎是瞎的，不由得心生怜悯。
“到这里就行了，非常感谢，不用担心我的。”艾丽卡微微笑了，为车夫的善良道了谢，顷刻间用手杖点在地面上，不偏不倚地往城镇方向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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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卡！”
在窗台看见有人过来后，克洛伊·达普谢立即和让·雅克下楼迎接，她调笑着艾丽卡怎么一天到晚这么闲，高兴地挥挥手，像许久没见的老友那样。
见艾丽卡拿着手杖，克洛伊疑惑地说：“虽然我有叫过你随身可以戴些美丽的饰品，但这拐杖也不至于吧？”玫红的宝石泛着光，树藤一般的浮雕攀附在手杖上，古朴的气息颇有古老贵族的味道，还有许多繁杂的点缀，对于一根木棍来说真是过于华丽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拐杖对于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艾丽卡笑着和身边这位打趣，像常人一样自然地和克洛伊走入古堡，“噢，偌大的城堡。”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想的话，住下来也不是不行，让·雅克也可以多一个伴。啊啊，那我是不是多了一个打扫卫生的仆人？”克洛伊嬉笑着，全当一旁让·雅克“打扫卫生的仆人也太过分了啦”是画外音。
“还是不了，”艾丽卡寻着交织的线跟克洛伊在大厅行走，温和的语调使她看上去极具修养，“光是达普谢家族的人我就应付不来。”
最重要的是，艾丽卡是人类，而克洛伊是『被隐藏的吸血鬼』。
当然，刚刚都是客套话，作为克洛伊为数不多的与外界有关的朋友，自然不会真的将艾丽卡留在古堡里。
细微的机械运作的声音钻入艾丽卡的耳中，她从容地找到椅子并坐下。
“到午饭时间了吗，雅克先生，务必来一份有蜂蜜的菜，啊，如果没有，只有蜂蜜也可以！要很天热，很纯正，甜甜的——”
“不要用这么正经的面孔说这种话啦！”让·雅克絮絮叨叨地走了。
“这么喜欢蜂蜜，早就想说了，难不成……你是熊！”上次也是点蜂蜜，上上次也是。
“克洛伊，天哪，为什么喜欢蜂蜜的就是熊呢，难道不能是小蜜蜂、小蝴蝶吗？”艾丽卡轻佻似地捋了捋颊边的碎发，说话的嗓音尖细了那么丁点。
“没有哪只小蝴蝶会为蜂蜜差点碎了我家的碗吧……”克洛伊明面吐槽。
“那只是为了表达我对自己所爱好的东西的执着，再说，最后不也没碎嘛——”艾丽卡不以为意。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场面进入短暂的沉默，艾丽卡将手杖放置在桌角边，双手交缠地放在桌面上，即使是微勾的嘴角仍是让她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最近『教会』又开始严查人类是否藏匿了吸血鬼，我听到的情况是，他们有些人甚至不惜杀死无辜的人也要将暗中的吸血鬼揪出来。”艾丽卡顿了顿，“好像是因为之前的格拉纳特姆家族的事件，据说是被吸血鬼袭击了，最后只剩一个人活着。”
“……这样吗，怎么跟我提这种事了，很少见喔。”突然这么严肃让克洛伊挺不习惯的。
“啊，就是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来这里看你了，独自出入达普谢会容易引起注意，达普谢家的人类有委婉地跟我提过，毕竟我作为外人还是不要参与其中比较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最近街道开始传起奇怪的流言，说''有着可以窥探万物的比宝石更美丽的眼睛''什么的，我应该是要离开好一阵了”少女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捧住脸歪歪头，“哎呀，到时候不要想我哟——”
“呜哇，这种尾音上挑真的有够恶的！”
“过分——”
“不过，看到你的眼睛不露出惊诧的神情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艾丽卡的眼睛，是彩色的。
但她眼中的世界并不丰富多彩，按照艾丽卡的话来说，就是几乎与盲人差不多。
不过她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她眼中的世界，是『线条』。
主要是关于是情绪、是意识、是拥有的才能，还有的就是关于世界的『线』。
独一无二，诡异又稀奇的能力，这也是莫罗博士喜欢用她做试验的原因。由于这是独属于艾丽卡的''才能''，所以莫罗博士没有擅自将眼球取下来，只是还没研究出什么他的实验室就被毁掉了。
只要艾丽卡本人不说，基本上很少人知道她到底能看见什么。
克洛伊叹声气：“貌似没办法了，那我们之后有缘再见好了。”
[…小艾丽卡这是要和我们告别了呀，好伤心啊……]
[我还想看看小艾丽卡眼睛里的秘密…呢……哈哈哈哈……]
凌乱扭曲的线条交杂不堪，像是互相在打死结，线团松散开又猛然拢聚，神秘又可怖的黑色迷雾悄然滑在艾丽卡身旁。
“是你啊，居然现在才出现，我还以为我一进门你就会''亲爱的小艾丽卡''那样叫我呢。”艾丽卡轻声回应，显然没有被吓到。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也许还有下次机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啊……果然还是想知道你眼睛里的秘密。]
可怖的黑色迷雾一样的东西，扭曲的线条越靠越近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充满恶意与戏弄的意味。撕裂般的棱角，夸张扭曲的面容，在正常人看来，它有着十分满足人们恐怖想象的风格。
[我想要……你的眼睛。]
正当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嘴时，艾丽卡的举动让它瞬间定住了。
柔软的嘴唇亲了它的脸颊一口。
克洛伊：？？？？
[……]
“哎？果然凌乱了吗，没想到你也会害羞，噗，不好意思，”艾丽卡笑意更甚，“我很好奇你露出那种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哎呀，就要分别了，姑且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兴趣吧？”
…那种表情？
克洛伊沉默地看着艾丽卡他们像正常人那样交谈然后……变成现在这种场面。黑色的迷雾还不见了。
……这种东西，还会害羞吗？？
让·雅克端着菜来到餐桌前之后完全没搞懂在场人的情况，他小小声说了一句：“嗯……我错过了什么吗？”
“错亿了。”艾丽卡正经地捧读，“哎呀，上菜了吗？雅克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夹菜。”
“……不如我来帮你吧。”克洛伊右眼皮跳了跳，差点掀桌。
“是吗？太好了，还有，请不要毒死我。我很脆弱的。”
“…闭你的嘴吧。”
受到艾丽卡那份诙谐的调趣…简单来说是不要脸的各种发言，克洛伊内心的那份不舍稍微减淡了几分，一直以来几乎没走出过达普谢的克洛伊，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其实她有些过分依恋艾丽卡。当然，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在艾丽卡面前承认的。
……感觉会得到令人气恼的回应。
“一想到可能不能再享用雅克先生的佳肴，我就忍不住想偷偷藏在小角落嘤嘤哭泣呢——”艾丽卡抬手轻抚眼角的两颗痣以示假意擦泪的动作，偏生温婉如水的声音让她此刻更为深情。
“停止你的演戏吧，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啰里八嗦的东西。”克洛伊握紧刀叉，差点将脆弱的餐具掰弯。
“吃饭的时候还是要聊点啰里八嗦的才好啊，”启唇吃了个蜂蜜丸子，满足地发出一声感叹，尔后艾丽卡又来了几口，“难道要聊聊陪餐先生吗？”
这张桌子自艾丽卡坐下后就没有空座位了，“陪餐先生”是指其他椅子上的“人”。
有着人的身形，头部却是形形色色的乐器，“他”们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正是这种与常人无异的动作让氛围变得更加奇怪。
这是克洛伊的亲人——艾丽卡听她提过。
“让我想想，啊，我还蛮好奇的，为什么要让他们以这种方式存在呢？”艾丽卡咧开嘴角，十分期待得到回答。
完全不在意自己开启了一个严肃的话题。
“…我有我要做的事，他们也有。”吸血鬼垂眸，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牛排。
至于克洛伊要做的事，艾丽卡也听她笼统地提过——复仇。
不过克洛伊不想艾丽卡知道具体的事情，在她眼里艾丽卡不过是个顽皮又有点天真的人类小姑娘，不适合掺和这种深仇大恨的事情。
“而且他们在这的话我也挺高兴的，这样显得我的城堡比较热闹，至于复仇——”克洛伊眼中的阴狠被迅速藏匿，“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动力，有些事情必须了断。”
——总得来说，克洛伊还是说得很笼统。
“……嗯，加油，”艾丽卡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克洛伊的“沉浸式敷衍”…开玩笑的，“啊，对了！需要我劝你放弃复仇吗？”
“哈？”
“就是那种！”拾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艾丽卡郑重其事地说，“我最近听别人讲的故事里，《复仇三公主》啊，男主角劝女主放下仇恨然后回老家结婚那种剧情！喔，天哪，男主的演讲让人不禁潸然落泪——”
“你的智商是不是受到了那个男主的降维打击啊？”克洛伊一脸鄙夷，“什么垃圾小说，别告诉我你变得和你的外表一样白痴了——”
“请不要同时贬低我的内在和外在，我可是对自己的才华和美貌很自信的！哎呀，主要是男主和女主甜甜的恋爱，作者把他们的剧情写得比蜂蜜还甜——”
“比蜂蜜还甜？那会作呕吧…”克洛伊抖抖鸡皮疙瘩。
“其实还是很好接受的，那种甜度——”
让·雅克静静地看着克洛伊一会惊奇一会嫌弃的神情变化，不自觉在一旁露出笑意。不得不说艾丽卡的性格相当适合交际，至少她能让封闭自我的克洛伊开朗些许。
…如果，如果艾丽卡可以一直陪着他们就好了。
但是，不行呢。让·雅克看向不顾淑女形象不停逗趣的艾丽卡，额前的刘海遮住他的半张脸。
艾丽卡，绝对不能参与到他们要做的事情中来。
午饭过后。
“真的要走了哦。”
阳光使她的秀发更柔和绚丽，无神的眼睛好像在那一刻亮起了绮丽的光，云朵作她的翅膀，风也为她增添一份动人。
“…为了你的安全，真的不要过来了。”克洛伊难得认真地说。
艾丽卡抿唇露出温和的微笑，随着风转过身，手杖轻点在地面，终是没有回答。
“再见咯。”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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