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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下僧人


佛子叁千竞途径西子城,请的是明月宗来护送。

        千佛寺远在京城,若是早说,九道宗作为门大会的东道主,虽是远,但自然最初送贴时就派弟子护送。但叁千竞此次要人要得突然,只有明月宗离西子城最近,而剩下的几大宗门,比明月宗与啼瓦山少了几分交情,有的连宗主都已经在陵川了,更是不便。

        按理说佛子已至渡劫期上层,将登大乘,三界修士里他是所向披靡,谁能动得了他叁千竞?

        偏就连明月宗弟子都没搞明白,为什么非要派这二十人来护送修为甩他们十万八千里的佛子。

        到最后,西子城都传这是特意为佛子入千门大会造势:你想嘛!堂堂的千佛寺佛宗第一人,注定要登仙班佛位的佛子尊者,穿着一身旧僧衣一个人走进陵川九道宗的圣心门,那得多寒碜啊!

        但其中缘由机密到底是什么,还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数日过去,佛子也差不多要启程,兴许待佛子入了鬼画道便知晓了,为这,城中又开了一个盘。

        这出发之日,便定在明日午时。

        因着佛子今夜在西子谢神节上,要诵一场经,为城主与城中百姓告谢神灵,洗涤浊气,是谢西子城城主供他半月落脚地,也是应城主之邀。

        耽搁这么多日,便是因这场法会。

        城中百姓男女老少拿香草妆点,早早梳洗换了新装免得脏了神佛灵地,心诚者更是吃了几日斋,熏香戴玉敬谢神明。

        整座西子城空气中都飘满清香,各路寺庙内外香火鼎盛,往来香客几乎踏破门槛。

        在城南城隍庙前,更是架起高台,台下安放莲形香烛,堆叠信徒手抄经文,金箔钱纸供奉于神明台前,瓜果糕点一盘一盘,说句不敬的话,实在是叫人嘴馋。

        节日氛围总能将日子扮成新年除夕,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明月宗的弟子三三两两都跟着去凑热闹,梅拈霜、明绣春与凉飞流三人本以为一道出行,但凉飞流老早便被几家靓丽的小姐约去同行,明绣春正在跟与不跟间苦痛,梅拈霜打量着她,只摇头轻叹一声,劝她去也不是,劝她不去也不是。

        都知道凉飞流一贯的作风,即便跟他一路,也只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看着别的女子与他亲昵玩笑,还得顾着风度不能发作,哪个女子受得了?

        梅捻霜试探道:“大小姐还是跟我去买有意思的玩意吧,跟着他们你可会哭着回来,啊、我不是在取笑你还是什么……唉,大概就是那么个样。”

        可明绣春不明白她说的是哪个样,只觉得心中酸楚难言;小灵不以为然:“谁会哭着回来?你先前还假惺惺呢,这会不装啦?”

        梅捻霜笑了笑,随手弹了一个禁言咒,叫小灵张不开口;明绣春知道这人动气了,亦是不好袒护,蹙眉道:“若再胡说,我便不许你跟着出门了。”

        “那就走吧!我知道白湖桥那边来了个匠郎,他的手艺小有名气,价格又实在,晚些去怕是个耳环都买不着!”

        年轻的女孩喜欢的不过几样物什,尤其明绣春多年在姨母的教养下二门不迈,心里还念着凉飞流,眼里却也燃起了光亮:“那、那便跟你走一趟也不是不可……”

        鲜少与同龄人作伴出游的梅捻霜笑意更甚,主动牵起明绣春的手:“我听闻这西子城里美男子、美人也不少,待会还能去看热闹,如果赶上‘沉鱼落雁’选,还能扔几朵花支持一下!没准就出了一段佳话情缘呢!从前与师父一辈的就有位公子和京中的贵女结了姻缘,连皇太后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明绣春讶然,悄悄看了一眼自来熟的那只手,倒也没想着挣脱,只是觉得她手中的茧可不少,听闻梅捻霜她从不使剑,但这手上练出来的老茧子却与宗门剑修的无二。“难怪这谢神节来了许多外地的青年男女……”

        这人神情好似永远都不会染上悲伤,还总要四处捣乱找茬,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来私下却还有刻苦练习的时候?

        “嘿!正巧被我们给遇上了,大小姐与我一道去,没准今夜就能拐个真命天子回家去呢!”

        “羞死了!你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这么多人,谁顾得上我们说什么?难道你还真想和凉师兄结姻亲呀?”梅拈霜摇头叹气,心道多好的人,可惜眼睛进了苍蝇。

        明绣春嗔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呀,虽然他是有相貌、又有才华,可宗门里想借他的力当上宗主夫人的师姐师妹也不少,就算没有她们,掌门师父有意将孤行月嫁给他。说歪了,若是真心钟爱,那些都不算什么。这几年您是亲近了他,你还看不出来吗?一直和凉师兄待在一起,你当真有一刻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了!”说这话时,明绣春被刺痛了心事,“谁说母亲要把孤行月许配给他了!那、那都是闲言闲语!”

        明绣春一急,竟是急哭了:“你又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难道天下男女的姻缘都得你点了头的才算吗?若是不尽情去争取,你怎么又知道就是孽缘呢!你不过就是个戏弄她人为乐的、你、你不过就是个我啊娘看不上的……”她察觉自己失言,说到一半便掩住口,可少女的娇气又让人低不下头向一向不合的梅拈霜道歉。

        两人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正值最向往才子佳人的美梦的年纪,梅捻霜倒是更喜欢八卦别人的姻缘,若是美好的,上去送一分祈愿祝福,若是不幸散了的,她也乐意于有偿收拾负心汉;多年下来,晓得她的英勇事迹的少儿郎见了她拔腿就跑,生怕被梅捻霜会错了意。

        实则说到最后,她好似在看穿了别人的姻缘,却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谈过。

        这么一想,她也确乎是班门弄斧一般、纸上谈兵一般,太没有说服力。

        对与不对,也轮不着她评头论足。

        梅捻霜眼中的热情便退却了,赧然而悲伤地笑了笑:“确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明二心的冷漠一直是她的痛脚,但梅拈霜知晓明绣春的本性,稍稍沉默之后,便一笑置之。

        交流之中,似乎总是若少了一方的委屈求全而落得两个人都争强好胜的话,话题总是进行不了的。

        梅捻霜没心思再与明绣春争辩,明绣春也不愿意与梅捻霜浪费时间;两人并肩在灯火小巷下走着,偶尔引来几个轻狂的公子投花搭讪,皆给梅捻霜挡了出去。

        明绣春见她对着英俊真挚的少年且应对自如,咕哝道:“你……你难道就没有相中过谁么?”

        “啊?”梅捻霜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当然有,小师兄啊!”

        明绣春:“哪个小师兄?阿酒哥哥?”

        “你哥哥,明乱夏,”见明绣春小脸煞白,梅捻霜玩心大起,“小师兄为人低调,能力又强,稳重话少,对我还好,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可好说话了!我想着以后若遇不上个一见倾心的,若小师兄尚未婚娶,我不就——”

        “胡说!我哥哥才……”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光是想到明乱夏那双寒冬玄铁一样的眼睛,明绣春双腿便瑟瑟发抖,生怕亲哥哥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训斥自己。

        少女暗暗想:他才不该叫明乱夏!他该叫明杀冬才是!

        “才什么?才不会娶我?”梅捻霜只当是逗逗她,明月宗少主与自己有几分可能性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话语里有几分真假,旁人却看不清。

        明绣春正要开口,却听天空一声爆鸣,片片烟火绽开,异样的光彩迷了人眼,恍若置身流光之境。

        却听那边有人大喊:“飞鱼会开始啦!”

        梅拈霜拉起明绣春的手便向烟花绽放处跑,半途不慎擦撞了游街路人,便欢笑着道歉,最后实在是人群密集,梅拈霜搂起明绣春,飞身便上了酒楼的屋檐,稳稳地占了一个无人叨扰的最佳观赏区。

        烟火如梦如幻,抬头可触及一般,绽放之际,便驱散了人心的虚幻迷茫。

        如此简单,如此短暂,如此迷醉。

        足足有九十九响,听闻下个时辰还有一轮。

        “我在姨母那里从未看过灯会、游街,这实在是……”

        “无与伦比?宛若神迹?”

        “你不要贫嘴!等下可是还会有吗?若是能拿着彩灯看那就……那是?”

        “怎么了?”梅拈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缓缓退散的人流中一颗若隐若现的光头,人们顾着游赏花灯月夜,竟未察觉今夜的主角与他们擦肩而过;正是时,叁千竞顺手扶了一把险些摔跟头的奔跑少年郎,随后合掌点头,便又心无旁骛地朝着法会祭台处去。“要不是千静大和尚跟着他,我还差点以为佛子也是来赏灯的呢。”

        “不要乱说,佛子这般的贤能,我们怎么能相提并论?”

        梅拈霜道:“便是贤能,也能赏一赏人间难得的盛况呀,这有什么呢?如果做佛祖便要一直端着,那确实没什么意思。”

        看她如此较真,明绣春笑道:“所以三叔叔才说你一点佛缘都没有。”

        “嘿嘿!你别说,他当年还算出我和佛子有佛缘呢!”

        “我才不信!”

        “啊!他要开始念经了!”

        “小声点!我们离法坛这么近,被听到了可怎么办!”

        梅拈霜晃着两腿,不若明绣春合掌闭目万分恭敬,她撑着下巴观赏着百姓满面虔诚,灯会的骚动也稍稍降温;视线从拱桥的这边落到拱桥的那边,从船夫落到拿兔子灯的小娃娃,从十指相扣的年轻男女到楼上笙歌的贵人,佛子之语并非字字清晰,但修道之人便能察觉他那淡薄而亲和的灵力随着声法缓缓地如水波荡漾开来,如雨后新洗,沁人心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高高的祭坛上端坐的叁千竞身上。

        明月洒落世间,似是格外钟爱他一样,将他身周照得附上一层柔光,高处烛光黯淡,他却有天人之姿;法袍质朴,掩不住他修瘦挺拔的身姿,是削瘦了一般的面庞在阴影与光交合之下将佛子的眉眼刻得深邃出色;梅拈霜失神盯着他挂着佛珠的双掌,与自己细净的手不同,他的手修长、看来也许练过武,又像是京城的琴师那样塑出来的那种说不分明的好看。

        她又想到方才那对年轻恋人的十指相扣……

        梅拈霜拍了拍自己的两颊,难得觉得自己有些过火和失敬了;可冷静下来再垂眸去看,却见叁千竞正抬头看向自己。

        不知是巧或不巧,但梅拈霜心头一紧,说不清是害怕、紧张还是被蛊惑了。

        她顿时面上一热,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贤能佛子,而是一直千年修行的危险狐狸披上了僧袍法相。

        怪……怪好看的。

        叁千竞翻过经文,依旧垂眸或是闭着眼,他的声音悠悠地在人声中起伏。

        让人以为方才那一眼是错觉。

        明绣春还在闭眼跟着默念梅拈霜记不住的经文,也幸亏她没有察觉,梅拈霜才能偷偷而狼狈地企图整理自己的情绪。

        方才那一眼,她知道兴许只是偶然,兴许只是大小姐不自知的净化灵力引起了佛子的注意,那并不代表着什么。可她不禁像很多年前,在那条山涧旁第一次遇见了叁千竞时那样,忽然之间紧张得像犯错的小孩,手都不知该如何放。

        但她察觉,这一次有些东西不太一样。

        不一样了。

        是方才那些冒犯的想法带来的报应吗?她想,心跳却随了别人似的始终飞快,快到有些令人害臊。

        太冒犯了!

        不该如此。

        我会后悔的。

        实在是罪恶。

        可是……真是好看啊。

        梅拈霜低声地念了一句,随即被闭着眼的明绣春说了两句。

        “佛子确实好看啊,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好看的。”

        “不许说了,你若是听不下去,便先去别处玩玩。”

        “大小姐,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什么?”

        “你喜欢凉师兄,就算总是没有进展也还是喜欢他的原因。”

        “才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虽然很难,但是忍不住嘛。”

        “什么呀?”

        她却释然地笑了,大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

        “我一定会遭天谴的。”

        梅拈霜忽然飞身向前,如扑火飞蛾,又是华衣翻飞的凤尾蝶,自月落下,落向正在专注诵经的叁千竞。

        人群中传出惊呼。

        叁千竞意外地察觉有人自高处“跌落”,本能地起身伸手去救。

        那跌落者稳稳地投入他的怀中,笑靥璀璨地对上了古木无波的双眼:“佛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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