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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见佛子


定元十三年。

        五年又五年。

        凡间十三年新朝,在新帝仁政之下,百姓熬过了最难的阶段,今年来在大宗的扶持下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新帝大喜,御笔亲书与七大宗,将派太子携十里礼赠为千门大会添喜。

        这是魔君痴梦癸乱世以来的第一届千门大会,经历一轮洗牌的千门换了新的领头羊,大宗没落、小宗崛起,到定元十三年,也只有千佛寺、九道宗、洗剑宗、合欢宗声势不减,其它的宗门在战乱中元气大伤,养到今日,却被后起之秀超赶,不得不说今天的千门大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从京城向千门大会所在的陵川五行山,必经之路便是这西子城。

        西子城中连月热闹,旅店商铺赚得盆满钵满,一面叹修士真是有钱,一面津津乐道各路各门的大小人物。

        今日且比往日还要热闹,说是今日又有大宗子弟入城,又是一天热闹可看!

        卖糖葫芦的老糖只看见弯月幡旗,好奇道:“千佛寺、洗剑宗都过了城门,难不成是合欢宗来了?”那老头子可得回去换一身好看的衣裳,没准也有机会得艳福呢!

        卖小玩意的大张嘘他道:“老头子整天就想着合欢宗,合欢宗能看上你这老头子不成?那么大的月亮,你不知道是哪个宗门?”

        “害!万一呢!算命的说老汉我的姻缘可好着呢!”

        “去你的吧!”

        “哗!来人了!来人了!”城中小孩兴奋地在树上哇哇大叫,人们纷纷踮脚探头,只见负旗人马后,是几辆物资马车,再后才是几个骑高头大马、负剑的年轻修士,于是有几分见识的人道:“明月五行子!”

        “明月五行子?”

        吃瓜群众虽爱看热闹,却还不清楚这西南新宗的许多消息,便都去等那“有识之士”娓娓道来:“明月宗近年来声势大盛,七成功劳是靠那小五行山的五个新徒弟,他们功法高深,战无不胜,为民除害无数,连皇帝都在皇宫宴请他们,现在大宗哪个不知晓他们五个?啊?就叫‘明月五行子’啊?聋了?”

        “说的那么神,那么多仙人从西子城过,也没听谁说过这五行子!你唬人的吧?”

        眼尖的人数了数,道:“我瞧着也就两三个背不同剑的,别的都是一式的剑,你可别看错了,叫人笑话我们西子人没见识!”

        “呸!老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周滚打这个名头能是白来的吗?我看看……啧!”

        “什么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快说说啊周滚打!说明白了!今日本公子请你吃豹子楼!”原来楼上包厢还蹲着几个八卦好事的贵公子。

        周滚打擦了擦口水,心想当真不亏,便抬头挺胸侃侃而谈:“呵!倒是你们没有眼福!今日的五行子,只来了两个!唉——”

        “怎么?”

        楼上公子赶紧扔了块银子下去,催促他快说。

        周滚打收了银子,也不再刻意拖沓:“西子城不过是寻常修士过路地,若非千门大会哪能见到那么多大人物?呵!看那好生惹目的俊少侠了没有?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天生雷灵根修士,明月宗最厉害的男修凉飞流!他旁边那个也不简单,听过万物楼的美人榜没有?云下星月里的星说的——就是她!可惜啊,今日若是来的是那明月宗首徒就好了,都说是有了‘月’,才捎带了‘星’的位置。孤行月可比这梅拈霜美得叫人惊叹!那才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仙女下凡唷!!所以说你们没福气啊!”

        楼上贵公子赶忙探看,果真看到有背负油纸伞的女修正巧回眸瞧周滚打,看她身着桃红,秀发漆黑如瀑,耳上处簪着几只细碎梅花,唇上特意点了桃脂,嫣红小巧,俏然一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他的话,顿时星眸发亮,公子摇着扇子叹道:“确实娇俏可人的小美人,可惜没能见到那第一美人,可惜!可惜!”

        三个可惜,确是无限的惋惜之情。

        这头,怀中落了许多年轻女子投来的簪花和帕子的凉飞流听见身旁的笑声,好奇道:“笑什么呢?看见美人了?”

        “按那人说的话,美人不就在我身边?”梅拈霜眉眼弯弯,本就是十分暖的笑容,叫人不由地跟着心情轻快;凉飞流一头雾水:“师妹这是在夸我?啧啧!今日是得了什么宝物,这么好心情?都夸起我来了?”

        “你就只顾着听姑娘们的莺声燕语,旁人的话你都灌不进去?”梅拈霜白了他一眼,“当心又惹了一屁股桃花债被掌门师父关禁闭,到时千万装作不认识我,我先在此感恩戴德了!”

        “知道知道,还是师妹最关心我!”凉飞流的讨好又得了一个白眼,他习以为常地嬉皮笑脸,顺道与一位顺眼的路旁姑娘眨了眨眼,将那姑娘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他笑得三分潇洒,三分邪气,桃花眼奕奕有神,温柔似水,天生了四分柔情,是个女子都愿与他相恋,更别说还是这般高大俊朗的“仙人”。

        然而自小看着凉飞流长大的梅拈霜却像是看腻了他那张脸,瞧不出一丝爱慕之情来,甚至嫌烦地抬袖挡了他的脸:“少来!要不是明师兄有别的事,我才不想和你一道出门!”

        这时,一道更加柔软的女孩声不满地插入他们,女孩的马也在主人的驱使下挤进了两人之间:“你那么不情愿就不要来,也不知道是谁非缠着三叔叔和飞流哥哥要来!”

        不意间擦了马身,梅拈霜皱眉安抚座下马,识趣地往后退,迁怒地瞟了凉飞流一眼,对方无奈地朝她耸耸肩,梅拈霜转笑道:“完蛋,被发现了!”

        女孩以为自己被恶意取笑了,正要发怒:“梅拈霜!你竟敢……”“大小姐不要和她计较嘛,她从小叛逆,礼法读不进去几个,小师叔都想揍她呢!您也不是不知道,跟她多聊一炷香都会被气死!”凉飞流将怀里的一枝花递给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孩,满是做作的嫌弃,粉色的花落在一身娇嫩翠色的明绣春身前,倒是花嫩人娇,“和她说,不如和我聊聊前两日下山听的话本,对吧?”

        “嗯……嗯!”明绣春暗暗瞥了梅拈霜,挺直了腰背,又羞又喜地接过小花,暂时将梅拈霜抛到脑后。

        梅拈霜贪玩地吹了个流氓哨:“真是花言巧语!”

        “梅拈霜!你!你休说师兄的坏话!”明绣春嗔了她一眼,又偷偷注意凉飞流的反应,但他只如以往把这当成梅拈霜幼稚的恶作剧,淡然笑着,显然是没深想,明绣春不免又黯然。

        真好懂。梅拈霜咧嘴一笑,爽快地退到方才明绣春的位子去,给双耳发红的大小姐让位,本来她就嫌凉飞流跟只金孔雀一样碍眼得很,这下好了,得了清静。

        一个人在后面便于看看这西子城的风光人情,梅拈霜出行向来是一半办事一半玩乐。

        又听周打滚在说什么,她索性与师弟妹打声招呼,回马接近,但听周打滚正站在八仙桌上唾沫横飞地说到明绣春:“虽说明眸皓齿、娟好静秀,可俗话说得好,有星月在前,什么叫做黯然失色,大家方才也是有目共睹……”

        “周打滚,你是说我们大小姐长得不好看?你胆子可不小呀!”说话时,梅拈霜眸光澄澈,笑意盈盈,叫人生不出惧意,人们近看了她,不由跟着微微上扬了嘴角,好似遇到了什么好事。

        周打滚脚下一滑,咋舌:“小美美美美美人!”

        “有那么美么?我师叔就不觉得我好看,我看你啊,还是看的美人太少!”梅拈霜的马不太老实,害得她转来转去的。

        “对啊对啊!我瞧着那明大小姐的相貌也不差,你说得太神乎!”

        “喂喂,你当着人家面找打呢?”

        少女耳力好,听到了也只觉得可乐,在孤行月和凉飞流之间转得久了,她对于相貌一类反倒躺平了,因而也并不把人们传说的当真,且相貌这事比来比去是没有终点,反而徒增烦恼。

        不过说她本人无妨,说明月宗的大小姐她便不能就此装作无事发生;梅拈霜便以马鞭扶了周打滚一把,提醒道:“大小姐花容月貌,用不着阁下大肆宣扬,若往后还如此肆意评价女子形容,坏人名声,被谁教训了——可不算别人的错呀!”

        出现了!

        出现了!

        明月宗找茬小能手!

        “是是,老周不敢、不敢。”周打滚擦着汗,没想到大宗的名人也这般计较,更没想到她会亲自回来找茬。却听梅拈霜放低了姿态,问道:“小女子想问阁下打探下,千佛寺佛子在哪?走哪条路近?”

        “千佛寺佛子?”她问那和尚做什么?周打滚一拍脑袋,想起来早前在鼠巷子听到明月宗要来的消息,明月宗此行便是来护卫那千佛寺的佛子叁千竞前去千门大会的啊!“知道知道,您往东走过客来茶庄一段路,有个城主的小院,佛子就在那里落脚。只是佛子慈悲,时常四处为人念经消瘴,都要日落才归。不知仙人为何特意一问?”

        “东方?倒是好朝向,”梅拈霜掏了几枚铜板扔到他手上,茜兮巧笑,确是十分爱笑的一个人,离开的匆忙全然不似她面上的怡然“我就是先一步去探探路。谢啦!”

        嚯!确实是个甜甜可人的小美人!

        周打滚看着几个白来的铜板,决定往后要把这好说话的女修说得更美些才行!

        而得了消息的梅拈霜不在城中缓行游荡,倒也不像着急找人的模样。

        更像是就着心中的三分好奇,要顺道见一见传说里的大人物,若是见不着,看看小城风情也不差。

        听闻,自从当年离开明月宗之后,叁千竞就闭关啼瓦山,后来即便出关也云游四海,关于他的传闻也不过是在哪里讲了佛法,在哪里普度众生,在哪里救了信徒,在哪里封了妖魔。

        怎的连一个妖女痴缠俊美佛子的绯闻都没得出呢?明明当年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实在是太奇怪了!

        走着走着,梅拈霜已经来到城中一处残破的老屋舍附近,被侵蚀得看不清雕刻原状的石桥上坐着几个孩童,她问:“那和尚可来你们这了?”手里摇晃着方才买的一把糖葫芦,将孩子们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羊角辫兴奋道:“和尚在那边!在那边呢!”

        “好孩子!”手中还剩三串糖葫芦,有些粘手,她负手闲庭信步地朝着枯木下走去,当真见到有一个大和尚在树荫里闭目念经,她上前俯身一看:“噫!怎么长成这样了!”

        大和尚灰色的僧衣沾染了灰尘,约莫是干了粗活,身前的诵珠干巴巴的没有光泽,与它的主人一样叫人懒得多看一眼,别说当年那孤鹤飞星一样的眉眼,就他这比汉子还糙的皮肉与深黑大眉毛,还有一身膀子横肉,便叫人怀疑这和尚是在码头干了五年苦力,怎么这般世俗气。

        便是睁眼,也没得救得回来,反而凶恶得叫人叹息。

        越是打量,梅拈霜便越发唉声叹气:“怎地会丑成这样,难怪!难怪!”

        难怪出不来什么香艳流言!

        “施主在这说什么!和尚可什么都没做,施主做什么上来就骂和尚!”

        “唉!唉!你不要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

        梅拈霜觉得自己都要落泪了,大有一种暴殄天物的痛心感,实在叫人痛骂天道不长眼!

        她可怜和尚,一面反思自己的失礼,拍拍和尚的肩:“唉,大和尚,你也是不容易,放心,鬼画道上我会拼命保护你的,上天对你如此苛刻,怎么还忍心为你添难呢?你不容易啊!”梅拈霜思量着,要不要告诉他留一个络腮胡会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浓眉毛的和尚不善言辞,又不好揍人,气得拳头握了松,松了紧,要是会喷火,此刻能把这桥下的水烧干了:“施主到底是哪位?为何而来!和尚一句都听不懂!”

        唉!他如此可怜了,我怎能把他气成这样!又出言冒犯!实在是罪过!罪过!我不该说他的相貌,揭人之短,希望神佛大量,不要责怪我,让我戴罪好好保护这和尚过了鬼画道!

        接连叹气,梅拈霜仿佛和和尚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副十分“我懂你”的神态,自来熟地与和尚并坐,甚至还给他分了一串糖葫芦,和生气的大和尚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答起来。

        大和尚正糊涂又怒急,却听一声如山中冷泉,缓缓落下:“千静,你又犯戒了。”

        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梅拈霜抬眸,所见是披淄色袈裟的青年和尚目光淡漠,步若轻云而来,明明还穿着和大和尚一样的灰色僧衣,可他仿佛偷偷用了法力发了光,看来一丝不苟,还传出点法相威严的气势来。

        只一眼,她脑中便只剩三个字:又错了!

        一旁的浓眉毛大和尚千静极其敬畏那清瘦和尚,赶忙起身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道:“师兄,这位施主认错了人,说的话和尚一句都听不懂,这……”

        这时,来者的视线才全然落在了梅拈霜脸上,神情寡淡,倒真与庙里刻的石像一模一样,叫人险些大喊一句:妖兽!庙里的石像成精跑出来啦!

        “施主,可是与我师弟有什么误会?千静鲁莽,还请施主见谅,叁千竞在此代师弟向施主赔礼道歉……”

        “噗嗤!怎么都叫千竞?你们师父取名都不怕叫错的吗?”梅拈霜虽是出了丑,却一点都不知羞,反而笑嘻嘻□□裸地把青年和尚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果真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差别啊!唔!好像长高了许多,性子嘛……”桃红少女使坏地绕青年和尚一圈,“生人勿近多了!”

        青年和尚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决是把她当作了石头,千静却受不了,粗壮的大腿一迈挡在梅拈霜前面,凶横地“哼”道:“施主究竟为何来?”

        少女叼着糖葫芦,闪过千静和尚凑到青年和尚面前,踮起脚端凝,仍旧觉得十分神奇,这竟是个真人。

        “我自然是来找他的,”她昂扬的笑意里多了分赧然,朝着千静,“不过刚才将你错认成他的,在此道歉啦!你可不要生气哈!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嘛!”

        说罢,又将剩下的最后一串糖葫芦塞到青年和尚手里,拍拍他的手背,哄道:“我没有欺负他,待我寻着好机会再补偿你们,好吧?”

        来去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偏梅拈霜好像一直这样习惯了,叁千竞看来十分疏远的神情对她没有一丝影响,她兀自发问,兀自解释,兀自下了个结论,而后兴奋地挥手道别:

        “我得回去看看要不要帮忙了,再见再见!”

        她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走了,跑跑跳跳的,放着正经大道不走,一会飞檐走壁,一会跳到石桥护栏上,一下不见了身影。

        千静到现在还没摸清楚她到底来干嘛的,看着师兄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只觉得十分冒犯师兄的神圣,可又不敢从他手中拿掉,正犹豫着,佛子叁千竞已经信步过桥,俯身将手中的果串送给了吃了满嘴糖的孩童,笑意轻淡,合掌一礼,谦然而遥远。

        吃糖的小孩以为看到了神仙,张嘴瞪着他看,哇了一声:“神仙真的好好看哟!”

        千静大和尚跟在叁千竞身侧。

        千静从前家里是干屠户的,脑袋笨,至今想不明白,但他好歹知道不懂要问的道理,于是谦虚地问叁千竞:“师兄,这就不管那施主了吗?她说还来,和尚觉得咱们是不是还是和女施主走远些,省得落人闲话?”

        叁千竞手持诵珠,双目无波,目中无物,又似装满世间,他面相疏朗温和,却因着双目少了生气,是以才让梅拈霜觉得他像个石像。这般的佛子,孩子们不害怕他接近,却也没人主动去接近他。

        他似是随口地、风轻云淡地道:“那是明月宗的弟子,是来护送你我过鬼画道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可又什么都不会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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