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中七）
放学后贺翔宇先去找了夏冰。
等教室里的人都散尽了，两人才开始说话。夏冰一开始低头听着，后来时不时回过头来，漂亮的眸子嫌弃地看了江豪好几遍。江豪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贺翔宇回来了，夏冰就迈着倨傲的步子回去了。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天色也渐渐变黄了。许凡讪讪地问：“……怎么样？”上一回江豪脸色这么难看，还是林厉被高三那群人打的时候。
贺翔宇淡然：“没事了。”
江豪却不说话，双手插兜，一副难看到不屑的表情，贺翔宇弯下身拿起篮球砸过去，江豪迅速地抽出手接住，骂骂咧咧：“你找揍呢！”
贺翔宇道：“行了别装了，事儿都给你办了还给我摆脸色，别扭扭捏捏的娘们一样，我他妈看了烦。”
江豪挑着眼皮盯着贺翔宇看了一会，最后单手拿球站起身，脸色总算好转了。贺翔宇叫江豪去操场打球，江豪一开始不愿意去，贺翔宇又骂了几句，总算把他和许凡都叫到了篮球架下。
梁敏什么都明白了。
她参与了从头到尾的整个过程，从一开始江豪找到王春暖时，他们那伙人吊儿郎当的态度，到后来江豪跟贺翔宇讳莫如深的对话，他们有意无意地把王春暖往江豪跟前推，满脸笑意不当真的表情。
为什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她？是因为他们都把王春暖当猴耍。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江豪有意无意地勾引，就是等着王春暖上套，而她动心的瞬间，就是他失去兴趣的时候。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恋爱。
她付出了一片真心，被群嘲被人骂，江豪他们全当看戏。
这甚至比江豪出于花心玩弄了她还要令人恶心。
那种玩弄至少证明他有用过心，现在这种只表明他用过脑。
梁敏气得胸口疼痛，因为她比谁都熟悉王春暖有多么简单善良，她根本就不是江豪那种人的对手，动心压根是迟早的事。梁敏越跑越觉得王春暖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疼得她眼眶泛红，不可抑制地颤抖。
天色已经很沉了，夕阳将要沉落，带走人间最后一抹明亮，傍晚的风寒凉，梁敏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
梁敏在学校里到处找人，最后总算在操场的篮球架下找到了正在打球的江豪一伙人。
天色幽暗，那一群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梁敏径直奔了过去。来的路上捡了一块半个手掌大的青石，直接就向一脸震惊的江豪头上扔去——
“碰”的一声。
江豪只觉头上一阵剧痛，被砸得仰头后退了两步，随后眼前一黑片刻失明，眼角有红色的东西淌下来，他双腿失力要往后倒。
“……江豪！”离他最近的许凡惊心动魄，低嚎一声，丢了篮球冲上两步扶住他。江豪在他的手臂间撑着没倒下，耳边一阵尖锐的声响由高到低，额头的疼痛弥散开来，渐渐唤醒他许久前跟人打架的记忆。
“你他妈疯了啊！！”众人惊慌地围过来问江豪有没有事，许凡用手按住江豪的头，抬起头来破口大骂。梁敏以一对多，小小的身体站在幽暗的冷风里，脸上的怒火比许凡还盛。她没说话，歪着头冷笑一声，另一只手里的石头冲着许凡脸上招呼过去。
许凡惊慌之间转头，石头从众人的脑袋间穿过，差点又打中两三个人，但最终没有中的，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许凡怒了，他推开江豪就要上前去揍梁敏，叶逸还算冷静，看到梁敏是个女的立刻拦住许凡，不断地劝：“冷静点冷静点……”但他也差点拦不住许凡，郭黎又冲上来，两个人一起才勉强把许凡挡住。
“……他妈的找死……”
叶逸大喊一声：“冷静点！！”
许凡眼睛都红了：“我他妈怎么冷静，那日他妈的就是个疯婆子！！”他不会说是因为他内心亏欠江豪，刚刚和好就看见他受伤，心里的愧疚全变成了怒火。秦抑扬也上来拉住许凡，江豪从不打女生，他不会让许凡动手的。
梁敏却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石头，抬手又砸了过去，但这比起前面那两块杀伤力小多了。几个男生抬臂挡过，梁敏就去捡刚才没砸中的那块石头。
郭黎这才看出来梁敏是来单挑众人的，这不是以卵击石吗？他跑前去两步拦住梁敏，男生的身躯一挡，梁敏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但她还是左冲右突地要去攻击江豪，郭黎拉住她的胳膊，好言劝解：“梁敏梁敏，你冷静点，有什么事好好说……”
梁敏眼睛里飞刀子，那是真的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的恨。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梁敏的声音凄厉而尖锐，“你们他妈骗人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好好说？！”
郭黎才知道她是来给王春暖出头的，下意识解释：“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打赌，欺骗我们春暖的感情，怎么能是误会？！”
众人一滞，梁敏接着骂道：“亏我还以为你江豪弃恶从良了，我他妈才是蠢得一塌糊涂！！你他妈从初中起就让人恶心，没想到长了几年不仅更恶心了，还变得这么恶毒！！王春暖怎么你了，你这么对她？！拿这种事跟人打赌，亏你他妈想得出来！！别说拿石头砸你了，我拿刀砍了你都是轻的！！”
“还有你们这群人！！你们，你，你，还有你，是我高看你们这群人了，什么集体都他妈是放屁！！我一想到我原来还给你们加油，我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你们真的是坏透了！！他妈的狼心狗肺，良心都他妈被猪啃了！！一群不上进的猪狗玩意，整天凑在一起琢磨怎么欺负女孩子！！”
“你们他妈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回事，跟这个混蛋一起怀着恶意接近她伤害她，还不止一次地取笑她，看别人难过很开心是吗？！把别人的心踩在地上很快乐是吧？！一群没人性的狗东西！！”
梁敏的话如同重锤一样敲在众人心上，一时间竟然没人反驳，她凄厉愤怒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操场上。
“……还他妈还有脸说我疯，想跟我动手？！我借你一百个胆你敢动我一指头？！我砸他江豪怎么了？他就是今天死在这了那是他活该！！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助纣为虐，我没砸死你们就算不错了！！不知道哪钻出来你们这种死爹妈的狗东西，还有脸站在这大呼小叫……”
“说够了没有！”出声打断梁敏的，是经常跟梁敏拌嘴，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贺翔宇，他扶着江豪，抬头看向梁敏，“他们两个又没怎么样，江豪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还想碰她？！我把他告到警察局去！！”梁敏火力全开，骂人不分对象，“你他妈跟江豪不分上下，禽兽不如的东西一凑一窝！你是几辈子没见过钱，还是上辈子掉钱眼里摔死了？！瞎了你见钱眼开的狗眼！！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果不其然现在身边一个个都是狗屎玩意儿！！”
贺翔宇被骂得没话说，他原来是领教过梁敏的骂人技术的，普通人压根没嘴反驳她，何况这次确实是他们理亏。
梁敏还在高声恶骂，眼看要把江豪周围的人一个个点一遍，江豪却突然推开了贺翔宇。他已经清醒过来，虽然很久没跟人打过架了，但原来头上受伤于他是家常便饭。他向梁敏走过来，看上去竟然没有因此受一点影响。
他走近梁敏，梁敏伸手打他，他轻轻一动手，梁敏的胳膊就被他捏在手里。她又抬腿去踹他，江豪的腿一挡，她压根就攻击不到他。
男女力量的悬殊令人气愤。梁敏牙咬得咯咯响，被这种轻而易举的压制冒犯得脸红，但她抬头看江豪，愤恨的眼神丝毫不怵。郭黎忙把她拉开一步，尽量动作温和地控制着梁敏。
江豪面无起伏，看梁敏的眼神古井无波，梁敏大声道：“你他妈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反驳？！”
江豪不屑地看着她，天太暗了，彼此甚至有些快看不清表情。
“我只给你一句话，”江豪淡淡的语气低如鸿毛飘过，“她自愿的。”
“她自愿个屁！！”梁敏一听又炸毛了，又开始动手动脚地想去打江豪，“她是被你骗了！！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猪狗不如的玩意，你还配当人吗？！说你是人都侮辱了人这个称呼，你简直比臭水沟里的烂泥还臭……”
梁敏越骂越难听，她也不知道是哪找来的那么多形容词，一会儿就往江豪的祖宗十八代上扯了。骂人连坐是会触怒对方的，郭黎看江豪脸色不对，也担心他的伤，出口安慰她：“好了好了梁敏，这件事，我代江豪向你们道歉，就此揭过好吧？”
梁敏骂得整张脸都是红的，一听郭黎的话又转移了攻击对象：“揭过？怎么揭过？你他妈还有脸让我揭过，全场的人里最让我失望的就是你！！”
郭黎心头一颤，梁敏的眼里竟然涌上了亮晶晶的东西，她一把扯开自己胳膊，跟郭黎拉开距离：“我没想到你竟然跟他们一起骗我们，蛇鼠一窝！！你那么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他妈连起码的拦一下都没做！！眼睁睁看着她往坑里面掉！！王春暖对你那么好，我以为你最起码对她也是有点真心的，你倒他妈反过头来，跟着这伙人一起嘲笑她！！”
郭黎没想到梁敏对他期望这么高，一时心底涌起了自己都没压住的愧意。梁敏说：“我他妈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跟你们这种人模鬼样的东西一个班，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还学习，学个狗屁！！你们他妈就该去人渣集中营里，每天用狗绳拉出来游街示众！！”
梁敏骂得嗓子都哑了，邱雨这时才从学校外面跑进来。她到处找不到人，远远听见操场上梁敏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就看着气氛不对，跑过来发现江豪一头血滴滴答答往下掉，连忙一把抱住骂人骂得哆嗦的梁敏：“好了好了梁敏，不气了不气了……”
梁敏回头看邱雨，依旧忿忿：“我他妈真是把人想得太好了，这种人怎么能存在在世界上？！”
邱雨抱着梁敏的肩膀，企图把她拖离现场：“好了好了，气也出了，我们走吧。春暖家里没人，我们还是过去看她，再不跟他们瞎搅和了。”
梁敏这才慢慢地平息怒火，她用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一边抖索一边随着邱雨往外走，嘴里却还惯性地骂着：“真是气死我了，也就是春暖心善，容得下被这群人欺负……他们这种人活着就是社会的累赘，怎么不去死呢……”
邱雨不停地给她抚背：“嗯嗯……对对……你说的都对……”她趁机偷偷给郭黎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江豪去医院。郭黎这边众人才慢慢行动起来，打电话的叫车的乱成一团。江豪从始至终没说话，有些木然的表情把众人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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