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横槊赋诗

　　晕（第四声）船，晕动病（motion  sickness）的一种，由于摇摆、颠簸，旋转、加速运动等所致。初时感觉上腹不适，继有恶心，面色苍白，出冷汗，旋即有眩晕，精神抑郁，唾液分泌增多和呕吐，可有血压下降，呼吸深而慢，眼球震颤，严重呕吐引起失水和电解质紊乱，症状一般在停止运行或减速后数十分钟和几小时内消失或减轻。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朱鼎齐趴在问仔的脑袋旁大口地呕吐着彩虹。多亏有问仔这个猫形破障器在，刚才在激流中，好几次差点撞上岩石、断木，都是靠着问仔的神勇才化险为夷。饶是如此，绑在侧面的空木桶，也还是被撞破了好几个。破损率为20%的木筏出现了轻微的倾斜，有气无力地在一片平缓宽阔的水面上滑行，那种感觉，就像是钢琴老师反复强调的《船歌》节奏和触键要求——死样怪气，有气无力，让人讨厌——至少朱鼎齐是这么认为的。

　　“得亏这几天吃得不少，要不然，还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米尔豪斯拍着朱鼎齐的背，小胖子在剧烈的呕吐下好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们……我们这是在那儿？”朱鼎齐抓过水囊漱了漱口。他掏出指南针四处张望，周围是一片水乡泽国，东北方有的水面上一抹粉红，应该是桃花林的方向。看来大水将他们冲到了西南面的一片洼地。朱鼎齐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已经被水打湿了，保险起见要先把它弄干才好展开，不然地图上的内容容易被水泡花。

　　“如果我们是往西南面漂，那附近应该有一大片竹林。”他努力地回忆地图上的内容。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应该在两棵枣树之间往西北方走，那里有一座吊桥跨过白石河，然后在帽儿山里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往平原。可现在，吊桥能不能在山洪中幸存还是个问题，洪水让自己严重偏离了既定路线，正可谓人算不如天算。

　　“朱鼎齐，你还是很厉害的，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在那么恐怖的山洪里存活下来，说实话，就算是我和米尔豪斯也很难有把握全身而退。”问仔依然在水里泡着，他的鼓励让朱鼎齐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等着米尔豪斯吐槽自己。

　　“干什么？！本大爷最实事求是了，你的表现嘛，可以了。原本以为你会选择躲在木屋里等死的。”米尔豪斯帮助问仔解开身上的绳索，对朱鼎齐也给出了褒奖。

　　“开心点朱鼎齐，我们刚战胜了洪水，这对你来说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是啊是啊，虽然运气是第一位的，但关键时刻你的勇气我们也看到了，想出扎木筏的注意，还惦记着想把我们也拉上木筏，还有在最危险的时候割断绳索躲开那棵臭树的攻击。”

　　“天晴了，这里的景色还不错，心情好一点，念首诗吧！你不是最喜欢念诗了么？”

　　在问仔的撺掇下，朱鼎齐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伟人的这首《七律·长征》气势磅礴，对仗工整，充满了战天斗地的革命意志和不畏艰险的乐观主义精神。以前在上课的时候，朱鼎齐总觉得老师讲解的这些意志啊、精神啊什么的很难理解。此时此刻，在死里逃生后，面对眼前美景，他似乎开始能感受到词句之中那些深长的意味了。

　　“不好、不好，换一首！”米尔豪斯又开始臭屁，“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这些不就是我们刚才经历的山洪嘛？！好不容易挺过来了，你告诉我后面还有岷山千里雪？还要更喜？喜从何来？乌鸦嘴！换一首，换一首。”

　　“朱鼎齐！看！竹林！”顺着问仔的指引，朱鼎齐看到了远处水面上那一大片翠绿。竹林也被洪水淹了不少，露出来的部分，看起来就像是芦苇丛。因为没法接触到陆地，茂密的竹子就像是水上的屏障，将会阻住木筏的继续漂流。

　　“至少，方向是确定了。如果我没记错，沿着竹林往西北，有一处交黄石丘陵的地方，那里的地势比较高，应该有可以供我们歇脚露营的地方。”经历了前面的野外生存，朱鼎齐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有问仔和米尔豪斯，还有木筏上这么多的物资设备，这可比一开始在光着屁股在海滩边强多了。对！想到这里，朱鼎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站得高，看得远，为了在在木筏上保持住平衡，他抓过长矛横在身前。阳光照着他的脸庞，微风吹拂着他的兽皮披风，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曹孟德横槊赋诗一样。不过，曹操横槊赋诗之后，就被周瑜“樯橹灰飞烟灭”了，所以《短歌行》是千万不能念的，要不然米尔豪斯又要跳脚了。朱鼎齐想要再坐下来，可问仔米尔豪斯四只眼睛正看着他，等着他吟诗作对一番，情绪到位了，就像BGM响了，不念一首，绷不住啊。

　　“有了！”朱鼎齐灵光一闪：“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咋样？！”

　　“诶唷？不错哦？！大黄鸭！叫你呢，还不呱唧呱唧？”米尔豪斯笑了，水里的问仔拍着黄色的肚皮“嘎嘎”学了两声鸭子叫。

　　“这里水很深，我们用边上的竹片编几个鱼篓，用面包奶酪做诱饵，为了方便收鱼篓就用绳索把它们挂在木筏底。绳索要长一点，放长线，钓大鱼。”

　　“瞧瞧，刚说你胖，就开始喘了”米尔豪斯撇着嘴，“水深，找不到石头，竹编鱼篓是漂着的，没法下到水里。”

　　“没事！我的朋友，时间就是金钱！”朱鼎齐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金币。

　　“用金币……当坠子……沉鱼篓……你可真土豪！”

　　就在他们打定主意，想要开始制作鱼篓的时候，平静的水面下忽然泛起一片巨大的阴影。轰的一声，巨大的水花如同瀑布倒卷击碎了平静的水面，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由于距离实在太近，问仔和朱鼎齐都没有防备，它掀起的巨浪一下子将木筏打翻。跃在空中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如同一口寺庙里常见的那种巨大的铜钟，居高临下罩了下来。

　　“正……是……河豚……欲上时……是这么个上法？朱鼎齐，以后禁止你念诗。”米尔豪斯吱吱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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