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枫

我奔向他，就像奔向了我的山枫落霞。

        脚底发出咔哒的声音，刻印在大地上的星星被生灵踩碎，吟游者呕心创作的日暮交响诗赞颂星光的同时歌颂了天使的诞生，于是他向我走来。

        “艺术的残留，总总会使人无法自拔。”

        他对我说这句话时，我们正在秋夕的山坡写生。山坡上落满了止不住的雀跃，我转头，听着他笔下婆娑的枝干飞掠，枫叶林在他手下渐渐显出轮廓，而刚刚那句投下石子的话仿佛只是随意的诗句，飘散在他的风里。

        他与我约在冬至的小酒馆，暖和的桔灯为我披上伪装，酒后难以启齿的羞恼使我对上他滚烫的眼眸后无端别过头——醉后的天使落下了云端，安抚着颤抖着的一无所有的难民。不经意间十指相扣的电流抵过我的足尖，我的躯干，我的脑海，最后抵达我的灵魂，至死缠绵。千万别从他唇尖吐出对他人的痴恋不得，也千万别让我的唇语放出心底的饿鬼。天使没听到我的低喃，他在臂弯睡去，做了个好梦。

        我们竟是同类的生物！每当他眉眼含春，书本上骨节分明更衬出素色珠玉，我恨恨指责上天没让我与他生成磁极的南北极，多少次也不敢泄露出心底的暗流，只得放任咆哮的凶兽于无尽的深夜。毕业后我们踏过了山河千万，览过了人情一二，在我那被批评“稚嫩”的眼中是那样索然无味。

        “还记得去年我说过‘艺术的残留总总使人无法自拔’吗？”

        彼时他陪着我正玩着踩星星的幼稚游戏，五角形的枫叶确实极像宇宙间摘不下的行星，我准备跳到左边枫叶的步子因此一顿。

        这句话乘着风传到我脑海——他离我一寸之遥，他距我微米之远。心情兜兜转转，白鸽在头顶回旋，鸣叫打破了轻举妄动的屏障。熟悉的山坡上摆放着我们的画板，我在他的画上逆光而立，像初诞的天使；转身处被光模糊的身影如同去年冬日醉酒的暖阳透过了海底两万里，而这一次他朝我伸出手，就仿如每个祷告日我在教堂虔诚祈祷所见的幻影那样。

        我奔向了我的山枫落霞，我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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